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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公孙瑾牵着庄小鱼的小手,背着她粉色书包。
      “哥哥……”
      庄小鱼停下来不走了,拽了拽公孙瑾的袖子。
      “怎么了?”
      公孙瑾低头看着她。
      庄小鱼舔了舔嘴角,看了看路边卖着羊肉串的小摊,又看看公孙瑾。
      “妈妈不让你吃这个啊。”
      “哥哥不告诉妈妈就好了啊。”
      庄小鱼脆生生地道。
      听着两人的对话,走在一旁的钟姝儿目光有些黯然,钟苓子神色如常,只是握紧了妹妹的手。
      “行吧,就知道你想吃。”
      公孙瑾捏了捏这丫头的小脸。
      “嘻嘻。”
      庄小鱼眯着眼,娇憨地笑了笑。
      看着公孙瑾去了烧烤摊边上买羊肉串。
      钟姝儿悄悄咽了咽口水,往那边看了看,又生怕被姐姐发现,赶忙收回目光。
      小孩子的心思是藏不住的,钟苓子见妹妹走得越来越慢,轻声问道:“你也想吃?”
      钟姝儿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睛却时不时往小摊那里瞟。
      “没事的,姐姐有钱。”
      钟苓子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可是,姐姐赚钱很辛苦的。”
      钟姝儿嘟着嘴,有些忸怩。
      “没有,不辛苦的。”
      钟苓子冷淡的面容有了一丝很浅的笑意。
      妹妹身上的衣服都很旧了,背后还有些灰,她伸手掸了掸。
      “在学校里和人打架了?”
      “不是,是斗鸡。”
      钟姝儿笑着,露出小小的虎牙。
      “你还玩斗鸡呢?”
      钟苓子哑然失笑。
      “姝儿,我给爷爷奶奶寄钱过来了的,让他们给你们买衣服,奶奶没有给你买衣服吗?”
      钟姝儿摇头。
      “没有吗?”
      钟苓子有些诧异。
      她写网文一个月也能赚几千块,偶尔打赏多一点,一??月还能赚上万。
      要不然她也没法靠自己养活妹妹,负担上两个人的学费。
      在酒吧做驻唱之后,收入也算不错。
      寄回来的余钱还是有的,应该不至于这么拮据。
      “我回去问问她。”
      钟苓子声音冷了下来,有些失望。
      公孙瑾买完了羊肉串回来,递给了庄小鱼。
      “哥哥,我可不可以分一半给姝儿?”
      没等公孙瑾开口,她就继续说道:“钟姝儿很讲义气呢,学校有些男生特别讨厌,她会帮我打跑。”
      “当然可以了。”
      公孙瑾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
      庄小鱼小跑着来到钟姝儿面前,仔细数了数,分了一半的羊肉串递到了钟姝儿面前。
      “给!姝儿。”
      钟姝儿有些犹豫,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面前的羊肉串,抿了抿嘴。
      “收下吧,快谢谢她。”
      钟苓子笑了笑。
      “小鱼,谢谢。”
      “不用谢啦,我们是好朋友嘛。”
      庄小鱼凑过去,亲昵将脸和她贴在了一起。
      钟苓子走到公孙瑾面前,很是认真地看着他。….“多少钱,我转给你。”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不必这么较真。”
      公孙瑾说完,钟苓子仍旧看着她,眼睛满是执着的光。
      “行吧。”
      公孙瑾拗不过她,只好接受了转账。
      “姐姐,你也吃。”
      钟姝儿将烤串递到了钟苓子嘴边。
      “不了,姐姐嘴里起泡了,不能吃辣的。”
      钟苓子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走过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两个小朋友挥手告别。
      公孙瑾也和钟苓子告别。
      告别的时候不言不语,只有一个眼神。
      钟苓子的家在城中村里的一个筒子楼,房租是400块钱一个月。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成排的破旧筒子楼,甚至还有露天的旱厕。
      臭烘烘的垃圾堆里,满是苍蝇和蚊虫。
      地表泛着黑色的恶臭水流,下水道肯定又堵塞了。
      道路两旁的路灯,也已经年久失修,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她走进阴暗又窄小的巷子,找到自己家所在的楼栋,进了六楼的楼梯。
      墙壁上被人用记号笔写满了各种推销的电话号码,还有贴着的小广告。
      老旧的楼梯房没有电梯,上下不太方便。
      房子在顶楼,因为顶楼的房租便宜一些。
      到家之后,钟苓子打开旧冰箱,只找到一些焉了的空心菜叶。
      “怎么连个鸡蛋都没有,你每天就吃这个?”
      钟姝儿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姝儿,姐姐给家里寄过来不少钱,怎么你就吃这个?”
      钟姝儿仍旧沉默着,在家里的时候,她没有一丁点在学校里的灵气和生气。
      木讷、呆板。
      “姐姐,喝牛奶。”
      钟姝儿拿出了两盒牛奶递过去。
      钟苓子看了看生产日期,眉头一皱。
      “都过期了,不能喝。”
      “这牛奶是哪买的?”
      “奶奶拿回来的。”
      钟姝儿弱弱地道。
      “别喝,都扔了。”
      钟苓子将剩下的牛奶全部扔到了楼道里垃圾通道。
      “爷爷奶奶呢?”
      “爷爷腿脚不好,爬不了楼梯,回乡下了。”
      “奶奶应该在打牌。”
      钟姝儿小声嘟囔着。
      钟苓子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从厨房里抄起菜刀,然后直奔楼下。
      没一会儿,老旧小区的一家麻将馆里,就响起了阵阵尖叫和怒骂。
      “我寄回来的钱,你就是这么糟蹋的?”
      钟苓子一把将牌桌掀翻,麻将撒了一地。
      “你每天都在给姝儿吃些什么?”
      “我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钱,你不是贴给了你小儿子,就是拿来打麻将。”
      “你还是人吗?哪有你这样重男轻女的?”
      钟苓子眼睛通红,拿着菜刀,指着老妪的鼻子呵斥着。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外面打工,受了多少委屈?别人欺负我,都没有人给我撑腰。”
      “贱不贱呐?你把吃穿用度的东西都给了他,人家理你吗?”….“你这么喜欢你小儿子,你就去他那里啊!你看他要你这个妈吗?”
      围观的群众逐渐多了起来,她就这样,在一帮人或好奇,或不解,或奚落,或同情的目光中和这个老人掀起了骂战。
      用一种她过往最看不起的,泼妇骂街的方式,在这里歇斯底里。
      楼上听到了动静的人纷纷打开窗。
      他们自己家是没有热闹的,于是只能看着别人家的热闹。
      老两口是农村人,骨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始终觉得女儿都是赔钱货,是要嫁给别人家的人。
      钟姝儿和钟苓子的名字,就寄托着他们的期盼。
      钟苓子的妈妈婚内出轨,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公公婆婆嫌弃她生的两个女儿。
      他们始终觉得是儿媳妇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他们想要的孙子。
      “看你这打扮,跟在外面夜场里站台的小姐一样。”
      “跟你那个给人当三的妈一个德行。”
      “鬼晓得你在外面搞的钱是怎样弄来的?”
      老妪涨红了脸,开始对着钟苓子指责。
      “我告诉你!我赚的一分钱,都绝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有靠男人!全是靠我自己双手挣的钱,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当着这么多的人,被人指责是个不检点的女孩,而且这个人还偏偏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奶奶。
      钟苓子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握刀的手不停颤抖着。
      那个当小三的妈妈,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痛处。
      因为她,钟苓子的整个青春,都在别人的奚落和嘲讽中度过。
      那是一道好不了的伤疤,每时每刻都流着血。
      每一次她以为可以忘了妈妈好好生活,总会有人过来提醒她。
      “你的妈妈,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这是她想要努力遗忘,努力隐藏起来的一种东西。
      就像隐藏一种残疾。
      或者说,是古代的囚犯想要努力抹去的,刻在脸上的刺青。
      那刺青让她倍感屈辱,成了她一切自卑的根源。
      让她自卑的,不是出生寒微。
      而是这种比贫穷更可怕的东西,它牢牢粘附在她的身上,如附骨之蛆一般。
      她妈妈是给人当小三的。
      那是钟苓子最鄙夷,最痛恨的一类人。
      出轨的女人在她眼里就和风尘女子一样下贱。
      她决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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