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死之人,第一次抬眸正视上太子的眼睛,喃喃起来:
“我与公主,原也没什么交集。只是那年海棠树下我独许芳心,只是想保护她罢了……”
自北齐一别,他从师之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公主,一心要学成归来,考取状元郎,名正言顺向公主提亲,用毕生保护与呵护她。
只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顾千丞摩挲着拇指上温润的玉扳指,如在喟叹,敛了敛唇角:
“你可知,今时今日的她,早已不是你想保护的那个小公主了。”
却见沈晏之睁大了眼睛,攥拳“砰”的击打在了桌案上。
毒酒被振出了点点水花,潋滟在桌台上的酒痕,无尽妖冶。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站在那里,我便爱她。”他的声音虽虚弱,语气却铮铮。
爱?顾千丞忽而抬起眸,凌厉地回视着他。
“孤且问你。你懂什么是爱么。”
沈晏之坚定的眸光霎时间隐了隐,怔怔然了片刻,方沙哑答:
“自然。”
太子的玉扳指在桌案上轻浅敲击。
“那你说说罢,在你心目中何为爱。”
沈晏之不假思索:
“我,我会悉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干什么我便支持她什么,只要她开心幸福,我便也开心幸福,她若难过心伤一丝一毫,我便茶不思、饭不想……”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语气也渐渐低落,似乎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解与诠释。
直到太子沉默了良久,开口道:
“是爱。也不全是,更像是报恩之情。”
人之将死,再考虑这些又奈何。
沈晏之眼角弯起苦笑,重新跪伏在地,对太子磕了三个响头:
“贱奴沈晏之,跪求太子殿下好好照顾公主。来日,你可以有三宫六院,子嗣满堂,可她,只是你一个人的妻子。”
话音落罢,他顿了顿,端起桌上的鸩酒,仰头一饮而尽。
顾千丞静静看着他,目光复杂。
“谢太子殿下,肯为晏之留一个全尸。”
他喝完酒,仰头大笑了一声,脑海中渐渐浮想起自己荒枪走马的一生。
虽壮志难酬,报恩未果,可幸在为最重要的人死得其所……如此,也好!
接着,沈晏之就躺倒在草席上,闭目,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顾千丞慢条斯理地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行至牢房门边。
临行前,他幽幽地撂下话:
“孤看过你的策论,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年秋闱,已破格在翰林院添上了你的名字。”
“你不是自恃才学,壮志难酬吗?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全靠你自己的本事。”
那张写在厕纸上的坤舆四国论里,有这少年对天下局势的判断,藏着他经年的抱负与才学。
而他恰好是惜才之人。
地上的男子明显愣了愣,喉头一阵清冽,方才意识到——刚刚的酒不是鸩酒,而是太子赏的饯行酒。
“只是有一点,你再不许见萤儿一面,终生不可靠近她半步。”
顾千丞冷漠地扫视了他一眼。
惜才归惜才。但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其他男人一丝一毫的位置。
哪怕是怜悯也不能有。
顾千丞没有回头。说完,便漠然拂袖离去。
太子走后良久,沈晏之才回过神。
他眸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微芒,深深拜俯下去,叩头,泪落。
第68章 何为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