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馨的导师亚伯教授性格古怪,不与学校的其他老师来往,也不喜欢去学校办公,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也不再对学生进行授课,只是偶尔会出现在讲座或学术交流会上。但亚伯教授在学术上的造诣却是非凡,旁人难以望其项背。
学校由此专门在校区附近为其提供了一座两层的小楼,供他和夫人居住。
子馨走出了教学区,沿着柏油路往前走,路旁种满了巨大的油棕树,郁郁葱葱,生命力旺盛,她走在茂盛张扬的枝干下,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跟着脚步轻摇,身影显得娇小而俏。
出了路口,上一个坡,经过两家外放着节奏感十足的敲打乐的巴西烤肉店,再往左拐一个弯,跟穿着巴西球衣的带球小男孩们一起穿过一个红绿灯,再走两百米,来到小屋前。
子馨径直推开小花园的栅栏门,屋子一楼的门外檐下,一张木质摇椅,上面坐着个满头柔软银丝的女人,一张薄薄的粉色小毯子盖在她的膝盖上。
穿过小花园,沿着两级楼梯走到门前,站在女人身旁。
“师母好。”子馨朝女人问候。
亚伯太太张开眼睛望了方子馨一眼,眼神里带着防备和质疑,一开口,声音像个挑衅的小孩子,“你是谁!?”
子馨淡淡地笑了笑,“师母,我是子馨,亚伯教授的学生。”
“哼,我可不认识你!你离我的小啾啾远一点!”亚伯太太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瞪了方子馨一眼,便转头去逗旁边笼子里的一只小鹦鹉,不再理她。
“方子馨,进来!”门里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叫了一声方子馨的葡语名字。
“师母,那我进去了。”子馨朝亚伯太太稍稍欠了欠身,便拉开门进了客厅。
亚伯教授正在烤箱前急得胡子乱翘,就快跳脚。见方子馨进来,马上把防护手套扔了过去。
方子馨匆匆接进怀里。
“什么破烤箱!烤了半天,还是一滩烂泥!”亚伯叉着腰对着烤箱开口就骂。
子馨只好放下背包,走过去,“老师,我来看一下,您先到旁边喝杯茶吧。”
听师兄师姐们说,在师母患上老年痴呆前,老师从未进过厨房。
不会用烤箱,也很正常。
子馨拿出里面的那一盆黄色的液体,倒掉,对着甜品菜谱重新配比了蛋液和面粉,才又把钵子放进了烤箱,定时。
亚伯教授喝着茶,时不时看她一眼,“希望你这脑子也能有好使的时候。”
子馨抬手擦擦鼻子,对导师刻薄的话语习以为常,“师母想吃蛋糕了?”
亚伯咂咂嘴里的茶,“可不嘛,昨天夜里非说要吃蛋糕,还不让我出去买,非得要我亲手做。”
子馨从背包里拿出她的调研计划,内容是关于华人在移民巴西生活后的语言变迁,递给亚伯看。
亚伯随手翻了几页,便又是一通挑剔,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贬得一文不值。
“下次这种垃圾就不要拿来给我看,浪费我时间!麻烦你有空动动你那小鸟脑袋,别老想当然,活在真空里。算了,你自己爱怎么做怎么做吧!别说是我的学生。”
子馨连忙接过他随手甩过来的计划书,从导师的一番训话中提取出几句让她醍醐灌顶般的建议,对于怎么修改,心里已经有数。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子馨出门的时候,亚伯太太还在外面晒太阳,子馨正要跟她道别,亚伯太太却露出一个和蔼温柔的笑容,拍了拍旁边的一张小木凳,“子馨,来,陪我说说话。”
子馨愣了愣,在亚伯太太身旁坐了下来。
“小老头就那臭脾气,你这样的女孩都开得了口骂。”神志清明了的亚伯太太气质温和动人,“你别理他,他啊,这辈子就没夸过别人,骂就是夸,真不受他待见的,他一个字都懒得搭理,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子馨捏着手指,抿了抿嘴,“但老师对您很好,师母您真幸福。”
明眼人都看得出的,高傲又恃才傲物的亚伯教授,就只对亚伯太太一人顺从,予取予求,捧到心尖儿上的疼爱。
亚伯太太嘴角微扬,像个害羞的少女,“人啊,就是这么矛盾的……”
“有的人,看上去坏透了,坏到骨子里了,但实际上,对待爱人可能却最温柔。”
此时,万千的暖阳,也不及亚伯太太历尽时光的眼眸里的爱意温暖。
子馨听着亚伯太太溢满爱意的话,心像花园里的四叶草,忽然舒展开来。
走的时候,亚伯太太送了方子馨一扎烟花,说是邻居家的小孩子送给自己的。
子馨拿着那一小捆烟花,有一种小时候回到了奶奶身边,被奶奶当做小孩子般宠爱的感觉。
子馨下午没有课,狄人的车早就等在路口,她走过去,狄人恭敬地帮她打开车后排的门,让她上车。
狄人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方子馨,欲言又止。
子馨安静地看着窗外,车子驶离市中心,像近郊驶去,她回过头看着车前方,正好对上狄人又往向后排的眼神。
狄人的神情似是有想说的话,却又怕冒犯了方子馨。
“狄人,你有话想跟我说吗?”子馨眨了眨眼睛问他。
狄人清了清嗓子,严肃地望着路前方,认真地开车,边说,“方小姐,恕我直言,彧少厌恶一切带明火的东西。”
子馨愣了愣,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比如您手上拿着的这些。”狄人又沉着声说道。
子馨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那一捆烟花棒。
“他为什么,不喜欢明火呢。”她疑惑地问。
“抱歉,我也不清楚。”狄人不敢揣测孟彧的心思,只回她事实,“安森说,上次彧少巡视厂房的时候,就因为工人在车间点燃明火抽烟,便大发雷霆。”17.暗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