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否认自己与这对母女之间的感情，也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命运的走向，已经开始深深地牵动着他的情绪了
微凉的清风夹杂着些许花的余烬刮在他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了几分，缓缓抬眸，一缕散发着馨香的灵识映入眼帘，在满眼望去的一片苍灰色死寂之中，这抹亮光显得格外惹眼，不过最令夜烁感到诧异的是——这缕灵识是黑色的，也就是说，这是一缕纯粹的属于妖灵的灵识
妖魂带着熟悉的温情盘旋在两人身边，久久不愿散去，最终流连于夜烁怀中的白离头上，将她散乱在脸边的秀发归拢到鬓角，但还在夜烁怀中微微啜泣着的白离只是微微一愣，却好像并没有抬起头来的勇气，她知道，那是她的妈妈，那是只属于妈妈的气息，可是她不敢回头，她害怕面对这一眼之后的永别，她害怕在妈妈最后一缕灵识面前落下泪来，她害怕妈妈最后还在为她担心，为她难过，所以就算明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感受妈妈的机会了，但白离还是不愿回头，给她留下多余的负担
带着依依不舍的强烈感情波动，妖魂在最后一次环绕两人一圈之后，开始逐渐黯淡，很快便失去了色彩，一声似是释怀，又像是无奈的叹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被一阵清风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而那缕属于白姨的黑色妖魂，也终究随风消逝。
一粒粉白色的光点在妖魂散去的位置缓缓凝聚，最终凝成了一粒花籽的样子，静静地落入夜烁伸出的手中
此时此刻，这一方世界之中，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白姨的气息了，就像是她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已经消逝殆尽，但她对白离的爱和她的释然，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夜烁的脑海之中，他紧紧地攥了攥手中的那粒不知名的花籽，也是白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件东西，心中的一个念头，开始慢慢苏醒
怀中白离的哭泣渐渐平息，无力地将头抵在夜烁的肩上，带着哭腔的柔弱声音再一次揪紧了夜烁的内心：“夜烁，我们做错了什么”
这一声无力的哭诉仿佛道出了夜烁一直压抑着的内心，他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清冷的泪珠顺着脸颊滴在白离的额上，白离终于缓缓抬头，用哭得微微泛红的眸子看向他的眼睛，他没有回答，但答案仿佛就写在那如深潭一般深邃的眼里。
“这还是相识以来，第一次见你哭呢，明明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哭鼻子”白离想扯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却终究没有做到，话还没说完，就又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夜烁不忍告诉她，这的确是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见他流泪，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呢？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白离耳边夜烁温暖有力的心跳声在给予这片沉默以回应。
“夜烁，你也会像妈妈一样离开我么？”白离慢慢直起身子，再一次看向他的眸子。
这一次，夜烁不再沉默，也平息下了心中极其不稳定的躁动情绪：“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的，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你我决定不了的，就像万物生死，草木荣枯，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白离眼中重新亮起的光一瞬之间又暗了下去，贝齿紧咬下唇，似乎并不满意夜烁的答复。
“不过我答应你，至少现在，我不会走的，我会保护你，像白姨一样，直到我的最后一刻”
夜烁拉住了埋着头站起身子的白离，跟她一起站了起来，将这一句他最终的答复送到了她的耳边，也送进了她的心里。
这就是他的最后的决定，作为夜烁而不是作为天灵的决定，尽管在这一方结界之中，仅仅留下了他微不足道的三年时光，但是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以前从未在天灵地域感受到过的感情，也从被天灵视为大恶的妖灵身上，看到了许多别人不曾看到的温情一面，也更是因为
“夜烁，”白离再一次与他紧紧相拥，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中，再一次聆听那令她感到安心的心跳，“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一直都，一直都喜欢你”
“傻丫头，”夜烁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微微浅笑，“我知道，我也一直，一直都知道”
几缕波动的灵息送来了远方的一簇各色的树花花瓣，一片苍青色死寂之中，一片无言的沉默之中，清风带走了时间和悲切，花瓣镌刻着温情和思念，两人紧紧相拥，两颗彼此守望的心，也在这一刻，终于被绕上了名为命运的红线，冠以白离夜烁之名，海角天涯，自此延续
手心的花籽散发出欢快的情绪和微热的温度，似乎是带着白姨最后一缕灵念在为他们感到由衷的欣慰和高兴，白离和夜烁几乎是下意识地分别同时伸出了左手和右手，紧紧贴在一起，十指相抵，一黑一白两条明亮的光带，绕向彼此的无名指处，化为一对黑白两色的指环，灵绊之约，生死难断
白离慌忙抬起头来，看着无名指上绕上的黑色指环，一行清泪再一次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的”
“你还不明白么？傻丫头，”夜烁笑着微微俯下身子，将唇抵在白离的额上，“灵绊之约，生死之誓，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直到我的最后一刻”
“夜烁”
“听他们说，无名指的灵绊一旦达成，彼此之间就再无隐匿，在灵绊缔结的那一瞬间，你应该都知道了吧关于我，也关于你”
白离微微点头：“所以说，我觉得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白离，我很感激你和白姨没有深究我的过往，事实上作为天灵的生活和那些枯燥的过去也没有什么意义，那更像是一个被力量和权势支配的世界，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在和你们相处的这三年来，我却过的非常开心，也体会到了以前不曾体会到过的许多感情，我才感觉自己是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着，而不是为了别人或者所谓的天灵的尊贵而活着。
我也承认直到白姨离开之前我都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我一直都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我一直都想逃避这些年来积攒的感情，但我终于还是发现了——我无法逃避，因为，这一切都有关于你。
所以白离，我希望你能记得‘夜烁这个名字，记得总会有一个人，愿意弥补曾与你错过的过往，也愿意陪你一起走过剩下的细水流长”
“我”白离刚要开口，却被夜烁悄悄散出的灵息迷晕了过去，无力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白离，明明很想很想再和你多待一会儿呢，可惜，他们来了”
夜烁拂起她不听话的头发归在耳后，抬手唤出了那久违的身披紫羽的鸑鷟，小心翼翼地将白离送到了它的背上，再将自己的一道紫金色灵息附在了白离手中，随着一声清亮的凤鸣响起，鸑鷟撑开双翼，朝着人灵地域的方向飞去。
望着逐渐飞远的鸑鷟，又望了望手中那粒粉白色的花籽，夜烁低声喃喃道：“难怪当初会被这鸑鷟选中呢，莫非是早就看透了我这可悲的命运了么？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弥补了白姨的遗憾吧，也算是，履行了对她的承诺了吧”
第三十三章 之约，生死之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