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看出了我眼里的担心,他带了一抹讥讽,嘲笑的问:“故人?”
我点点头,反问他:“她偷了天宫神物?”
阎王也点点头,“她胆子不小,偷了筑仙水。还顺带偷了地狱符节,摸了进来。现在拿她的天兵天将就在门口了,我让他们在入口等着呢。”
我叹了口气,想起曼陀罗华刚才问我星宿君,心里已有七八分明了了。筑仙水本是帮助有仙根之人修炼成仙的。还有一种就是,被煅了仙骨的人,也可用筑仙水恢复仙骨。她是为了星宿君……
黄沙漫天飞扬,曼陀罗华渐渐被判官和一众鬼差逼得难以支撑,鬼差趁机刺伤了曼陀罗华,鲜红的血液流进了黄沙里,浸出一片血红色……
我心里隐隐担忧着,抬眼望向阎王,“她曾是我的故人。”
阎王也抬了眼看我,轻扯了嘴角,“那又如何?”
我知他是不会下令帮我的。我闪身近了曼陀罗华身边,一边施法帮她,一边等着。
判官看了看阎王阴沉着的脸,赶紧皱着眉喊:“停!莫误伤了孟婆!”
鬼差和判官都停了手上的动作,阎王依旧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离开。我隔着黄沙看他,他眯着眼睛看我。
“孟婆,每次你都……”
判官没好气的说着。话还没有说完,阎王冷冷的声音就响起了,“给她半柱香的时间。”
判官无奈的看了一眼我,又狠狠瞪了一眼曼陀罗华,悻悻地带着鬼差离开。
我拉着曼陀罗华坐在奈何桥畔,风吹着煞白的脸,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忘川河水汹涌的拍打着奈何桥,无数的黄沙疯狂卷进了河水中,曼陀罗华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黄沙。
她望着滚滚而去的忘川河水说:“姑娘不必为我如此的。姑娘还未告诉我,星宿君还在地狱吗?”
我望着她回:“已经投胎了。”
曼陀罗华的眼泪瞬间滚滚而出,无声,无息。她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望着远处的轮回井,呢喃着:“我还是晚了一步……”
然后久久的沉默着不再说话,她与他曾经那些相遇相识的一幕幕涌现。
曼陀罗华本是佛遗落在天河边的花种,佛曾日日带着她诵经。她得了灵性,又长在天河边日日修炼,长出了清冷,高贵的花朵。
仙子们都夸她,尽情的对着她吟诗作画,悄悄的摘下她,插在高高的花瓶之上,“这真是世间最美的花。”
等曼陀罗华开败了,枯萎了,褪了最初的颜色了。则随意扯下她,弃之于高高的云端。
花瓶里又换上了新的、开得最美的花。反正,天上,从来不缺花儿。
曼陀罗华只是高高的抬着头,看着她们插花,弃花,从不说话……
只有星宿君,向她走来的时候,浅浅的笑着,伸手轻轻的触着花絮,指尖缓缓透着灵力,唤她:“曼陀罗华,你开好了啊。”
曼陀罗华现了身,蜷缩着从地上伸展着自己的躯体。她捡了一片地上的掉落的花瓣幻成白纱裙覆在身上,她站起来的时候,一头漆黑的浓墨似的乌发瀑布般落在身后,她赤着脚走过去。
星宿君微微有些惊讶:“你竟然可以幻化人形了?”
曼陀罗华回他:“我早有神识,是佛渡我灵性。只不过尚在沉睡。你的灵力唤醒了我!”
“想不到我的灵力居然可以唤醒你。”
“不,我只因爱而生。”
“爱?”
星宿君笑笑,伸手唤了仙鹤,朝着曼陀罗华招手,“仙界没有爱,人间倒是有,你要去看看吗?”
曼陀罗华点点头,掠过脚下的花海,坐上了仙鹤,她没有看到,曼陀罗华细长的叶子,伸长了脖子,望着她们远去的一抹身影。仙鹤飞远时,他又耷拉着头,埋进了稀薄的云域里。
仙鹤扑扇着翅膀穿下云鸾,飞过青山。
织女将晚霞扑在云郊上,湖水又将晚霞映在湖面上。俯览望去,一对有情人,一叶扁舟,荡在湖上。一壶暖酒,两杯薄酒下肚,两人相拥着坐在舟中央,面色桃红一片,像是醉了,醉了天地江海,醉了掠过白云的仙鹤,醉了身旁绕情的微风,也醉了薄情的酒儿……
星宿君问她:“美吗?”
曼陀罗华笑着点点头,又指着湖中的那叶扁舟上相拥着私语的两人,“既是,也不是。”
“那不是我的爱,我不因此爱而生。”
仙鹤长鸣了一声,呼啸而过的风里有星宿君浅浅的笑,山腰上有一座茅屋,一对花甲夫妇坐在院子侍弄着鸡鸭。鸡叫,鸭鸣,老妇人端着木盆嗔怨道:“老头子,你怎么又不喂它们了?若是明日没蛋可下,你吃什么?”
老头子拿着斧头劈着树桩粗声粗气的回:“我若是不劈材,你明日烧什么?”
老人又拉扯相互拌嘴,鸡鸭欢快的围拢在他们脚边。山风轻轻拂过她们苍老的脸颊,她们没有看见头顶上注视着她们的仙鹤和曼陀罗华,星宿君。
星宿君转头问曼陀罗华:“这是你要找的爱吗?”
曼陀罗华摇摇头,“既是,也不是。”
仙鹤飞过层层叠叠的青山,飞过江海,来到荒无人烟的荒漠。荒漠迎着烈日的光芒,展开着一幅海市蜃楼。真亦假,假亦真。一对中年的夫妇拉着瘦弱的骆驼,深一脚浅一脚踏在黄沙地里,留下了长长的脚印。
女人虚弱的拖着沉重的步伐蹒跚着向前,男人干涸的唇上裂开了口子,他添了添舌头问:“还能走吗?坚持一下,前面马上就有水了!”
女人用尽所有的力气点点头,想要迈出脚步证明给男人看,脸上还扯出一丝笑,“我还行。”
女人刚刚迈开一只脚,就轰然倒在黄沙里,惊起一阵呛人的烟尘。男人蹲下摇晃着她,喊她,她却只是紧闭着双眼不说话。
男人将腰间的两个水囊取下,拧开塞子往女人唇边放着,可是水囊里再也没有一滴水流出来。男人绝望的甩开了水囊,摸出腰间的匕首,朝自己的手掌划下,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女人的唇边,缓缓的流进了她的嘴巴。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