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该还的你还是要还。”就在此时,柳蘅索性抽出剑来,对准了她刺过来,楚敛侧身一躲,只肩膀衣裳被划了道口子,她立即垂眸侧脸看了一眼,略略讶然,抿唇不解其意。
柳蘅盯着她目光冷然如霜,语气冷冷道:“除了这一剑,今日我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所有的行为都可以蒙上一层侠义的名义,而为所欲为。”
“柳公子,你我自此,再无瓜葛,若他日你愤懑不过,只管到铸剑山庄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退了一步走到船边,转过身看着柳蘅,口齿清晰的留下这句话,随后腾空而起,踏荷而去。
到了岸边,楚敛摸了摸肩上的口子,柳蘅到底没有下狠手,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或者是,尚且存了两分情分。
最后说的那句话,柳蘅这样的人家,敢来么,来了也只会颜面扫地。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留在船上的柳蘅丝毫没有注意到船夫的淡定,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去的背影,真是看错人了。
他并不知,楚敛也是不敢回头,她自然是有愧疚的,不是愧疚杀人,而是欺骗了柳蘅的一腔情意。
今日这一剑,断了他所有的遐想,所有的爱慕,原这所谓不一般的女子,远非看上去那么美好。
楚敛离开后思忖了半晌,杜水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找柳蘅,必然是有人背后指使的。
杜水之事,除了父亲,就是她和叶繁,然而叶繁等人与他素不相识,更不可能背叛她。
是了,长兄。
她竟然忘了,除去长兄,还能有谁呢。
面对柳蘅的质问和决裂,其实她并不难过,只是,只是有一些失落,是失落,她以为自己会哭出来。
可是,此时却只是空荡荡的失落,很平静的情绪。
楚敛在想,果然她也不是喜欢这个人。
她该回去,问一问。
铸剑山庄遥遥而立,楚敛进入山门下了马,回到湮华楼便有下人迎了上来,接过马缰,道:“少主,您回来了。”
“嗯,这两日,可有其他事情?”
“没有,只有剑宗送来了两封信,还有家主即将闭关。”
父亲又要闭关了,楚敛往年回来的时日不多,多半都是在闭关。
她温声应道:“那就好,我先去初心苑看看兄长。”
“是。”
没有经过通禀进入初心苑,一如往常的安静,玉啄和祀衣在廊下煮茶,兄长拿着一枝鱼竿坐在小杌子上垂钓,月白色的袍子洁净清白。
她缓缓走到楚虞身后,唤了一声:“兄长。”
楚虞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十一,你回来了。”
楚敛在他身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静默半晌,才转眸问他:“兄长,是你所为吧?”
“是我。”楚虞一脸的坦荡磊落,楚敛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语,这种事,她根本没有指责的余地。
“为何?”她只能这样问。
“因为你是楚少主,在世俗眼中,你配不上他,”楚虞言辞从所未有的锋利如刀,最后依旧轻声慢语道:“十一可埋怨为兄了?”
楚敛苦笑两声,颓然摇了摇头,道:“兄长做得对,是我一时糊涂了,我只是不解。”
她早已不是能够从这污浊中脱身的人了,竟然起了妄念,至于柳蘅,她扪心自问,也没有什么亏欠的。
是的,没有什么亏欠的,回想起来这几日的行径,当真是蠢透了。
楚虞回答她:“十一,楚氏需要你。”
“兄长,你这样,真是少见。”楚敛这话说的中肯,楚虞素日都是暖阳和月的姿态,这样的冷酷行径,还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楚虞又问她:“十一,你难过吗?”
“并不。”楚敛低眉,思忖片刻,说实话,她除了对兄长的利落感到吃惊,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不难过,不伤心。
楚虞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鱼竿,又问:“你可知自己错了?”
然而她错了吗,似乎本质上并没有,但兄长的质问,令她却又反复深思,错了吗,倘若错了,又错在何处,又要如何改正。
片刻后,楚虞放下手中的茶碗,黑色的眸子正视她,说:“十一,你要知道,没有人会真正的喜欢这样的你我。”这样满手鲜血的你我。
楚虞的嘴角微微翘着,他生得可真好,与父亲的眉毛和鼻子都很像,一样的薄唇,一双眼睛像的是季晗。
楚敛不知道自己像谁,她太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脸,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她期冀得到父亲的赏识,甚至是超越父亲的存在。
相比之下,他们父子三人,谁又是真正的野心勃勃,真正的冷酷无情,倒是说不好了。
楚虞看着她失神的状态,微笑着说:“十一,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是吗,”楚敛鲜少的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所以,你看,你再恐惧畏惧,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愚蠢的情爱之上,否则,等待你的,是死路一条。”
楚虞的神情很温和,一贯的语气清和,祀衣想,这样的公子,就像是一个刽子手,残忍又冷静的剖开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告诉他最不堪的事实,容不得半点瑕疵。
“而且,你也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人人都觉得少主可怕,可是,明明温文尔雅的大公子才是那个最无情的。
“兄长教诲,十一谨记于心。”楚敛目光无波,语气也相当的平淡,对着楚虞拱手低头道。
楚虞对此结果很满意,指了指身边的鱼篓说:“看,我钓上来一条鱼,今晚就让厨房做糖醋鱼好了。”
“嗯,正好我也想吃了。”
兄弟二人稀松平常的对话,听上去有一丝丝令人背后发凉,玉啄对这种事情想来感觉不到,祀衣对此极为敏感。
他清晰的感受到,公子与少主之间的暗流涌动,绝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和。
楚敛想了想,问道:“兄长对凌霄阁可有所了解了吗?”
“尚且没有,我这身体你也知道,总不是那么的跟得上,所以再修养一些日子。”楚虞目不转睛地一动不动的鱼竿,温声回答,倒不是那么在意的样子。
“少主请用茶。”祀衣过来给两人端了茶水来,楚敛微微颔首,接过来手里托着茶碗,轻言道:“也好,那等什么时候兄长休养好了,我便与兄长一同去看一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我前两日去江陵,秦夫人大概是不行了。”楚敛想起还有这件事,她一时忽略了,阮奚又没有送来消息,就快忘了。
楚虞道:“给秦家去信了吗?”
“已经去了,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唉,真是一桩麻烦事。”
楚虞眨了眨眼,徐徐笑道:“既然麻烦,交给下面人去做不就好了。”
“景芝托付,咱们家又与秦家做了一桩买卖,看在人情面上,也不能撒手不管呀。”楚敛凉凉一笑。
76.决裂[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