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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饮鸠[2/2页]

少主不虞 白玉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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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幔帐随风涌动,风化了他沧桑的面容,淡化了眼中的浑浊,那颗沉重的心也随之清明起来。
      丰神俊朗,文采斐然,这是楚家的四公子楚肆,他少年扬名,身畔有青梅相伴。
      彼时的楚家还没有如今的鼎盛繁华,也没有如今的铸剑山庄,与薛氏平分秋色,也可以说是略逊一筹。
      那一日,意气风发。
      “兄长,我想要一把绝世宝剑。”年轻的楚肆同样风华正茂,但他眼中闪烁着跃动的光芒,大步流星进入铸剑阁里。
      从三年前,父亲将铸剑重任交给了长兄,铸剑阁的炉火熊熊,映着楚含章同样年轻的面孔,充满着野心,届时,他将会成为名满天下的第一铸剑师。
      “好。”楚含章对弟弟一向有求必应,这次自然答应得痛快。
      楚肆曾听说,你所爱的,便是你所痛的。
      当然,他不会动遥湘的,他不会让自己痛苦的。
      与此同理的是,喜好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软肋,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拒绝不了诱惑。
      薛敬轶就是其中之一,可是如果再加上一些信任呢,就完全不一样了。
      年轻的楚含章才有了儿女,正是春风得意,痴迷于铸剑之术,整日里待在铸剑阁中。
      三哥楚帧从敦煌回来不久,带回来满满一箱的奇珍异宝,其中有一块玄铁,外看漆黑如墨,可触火生辉,银光熠熠。
      楚含章将这块玄铁一分为二,熔炼冶化,其中一块锻造之后成了如今的的饮鸠剑,寒光熠熠,吹毛利刃。
      “名为饮鸠。”
      他们的初见,便是在渭城的一个花楼上,他记得那样清楚明晰,甚至在回忆中能看见他自己一步步走来的身形。
      楚肆初涉江湖,步至小镇,意气风发,只觉得这江湖有趣至极,走至
      少年一衣带水,就坐在楼栏之上,泼墨似得长发用银白头冠束起,微微抿起的唇,面皮白净,风流蕴藉,透着几分的冷峻,轻描淡写的,勾勒出隽长潋滟的眉眼。
      楚肆觉得他男生女相,便言语玩笑了几句,薛鼎自不能忍,横眉冷对,持剑相向,两人心性皆是高傲之辈,不肯服输。
      显然薛鼎没料到,这一身华服的贵公子竟然也是高手,两人惺惺相惜,这次初见,他们都不曾想过,彼此的未来如何的辉煌。
      墨发少年以弱冠之龄独步天下,成了誉满天下的武林盟主,暗中则是手掌生杀予夺的乌衣骑玄衣大人。
      而这贵家公子袭承家主之位,在之后的数十年中声望渐高,带领着楚氏一族盘踞整个江南地界,与薛氏并肩。
      楚肆与他结拜为异性兄弟,江南双杰,并肩而行,荣光一时。
      两年之后,楚肆又一次见到那人时,是在涧西的草庐畔,他仍是这副样子,冷清如秋雨,站在春雨蒙蒙中,从柴扉旁的芭蕉树下微微俯身,缓缓走了出来,眉眼清冷。
      那青年,就这样不徐不疾的,出现在了江南第一美人,遥湘的面前。
      可面对殊色清绝的美人,目下无尘如薛敬轶,只不过是轻轻一侧目,权当见礼,神情淡漠,随即不着意的挪开了目光。
      只转身与他的寒暄几句,随即弯腰上了马车。
      遥湘有些讶然,随即就是好奇,向他询问此人是谁,怎么这般傲气?
      楚肆心觉有趣,鲜少有这般不为美色所动的少年人,便与遥湘笑说:“遥湘你看,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将来也不知会被什么样的佳人降服。”
      这一句话,被遥湘记在了心里。
      任何女子在这样的人面前,总会对这样的人记忆深刻的,自来被众星捧月对待的遥湘更是如此。
      或者说,骄傲的人都是这样,就此一谋面,成了她和他们的劫难。
      楚肆常常在想,若是当初没有见到薛鼎,又或者,他也如同寻常人一般,热络的想同遥湘多说几句,那结局会不会变一个样子。
      这个姓薛名鼎,字敬轶的人,成了他一世也无法驱除的心魔。
      遥湘低声对他赞叹道:“季方,你看那人,可真好看。”
      楚肆点头应是,薛敬轶的品貌是有目共睹的,但他的傲然也是一目了然。
      那草庐中人正是上一任的玄衣大人,薛敬轶此行前来,便是接替玄衣之位,而他,则是玄衣之下的左使。
      薛鼎出乎意料的,想也不想便拒绝了遥湘的情意,多少溢美之词,都形容不了他心目中的遥湘,神女之姿,可惜这样的女子,却不属于他。
      在江南宴时,遥湘含蓄的表达自己对薛鼎的喜爱之情,希望借他的手传递过去,可楚肆不是红娘,也不想做冰人,尤其是遥湘的冰人。
      薛敬轶心意坚定,面对美人示爱心如止水,如此冷情的一个人,偏偏服从家中安排的盲婚哑嫁。
      楚肆认为可笑,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遥湘成为了薛氏的未嫁娘,薛遥两族联姻。
      遥湘如此的喜欢这个人,打听到了薛敬轶一向听从父命,舍下骄矜,甚至央求父母,与薛氏联姻,她成功了。
      再见面,他们已经成亲,婚宴楚肆未去,他去看什么呢,不过是撕心裂肺的灼眼璧人,后来,薛敬轶承了乌衣骑玄衣的位置,时常不无遗憾地摇头道:“可惜,却少了一把趁手的好剑。”
      楚肆斜了他一眼,随口接话道:“好剑?敬轶要多少绝世名剑,我楚家应有尽有。”
      薛敬轶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剑不在名,而是合宜与否。”
      寻常人听到这句话,再看他这个态度,多半是要生气的,好在楚肆也了解他。
      薛敬轶此人清高自许,但心性谨慎,多谋善断,诡诈多端,与他清冷的外表不相配的很。
      鲛於皮的剑鞘,利剑出鞘,锋芒毕露,这让薛敬轶喜不自胜,他喜好名剑,但都没有这把为他量身打造的剑更让人爱不释手,不断地拿着饮鸠剑抚摸。
      “这等宝剑,比起你的无影不让分毫。”薛敬轶掂量着手里的长剑,由衷地夸赞道,笑意盎然,他很少这般表露情绪。
      “宝剑赠英雄,这把剑只有放在敬轶手中,才不会明珠蒙尘,能够大放异彩。”楚肆笃定,这是薛敬轶无法拒绝的喜欢,他远比薛敬轶自己了解他。
      “此剑名为什么?”
      楚肆笑了,道:“名为饮鸠。”
      “季方乃我知己也。”
      薛敬轶待他更生往昔,要这样生性诡诈的人全身心的相信另一个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楚肆投其所好,又装作不了解他的样子。
      人真的很奇怪,他们往往更愿意去相信那些全然不了解自己的人,所谓的好意。
      遥湘夫人温雅贤良,淑德慧柔,与薛敬轶夫妻相敬如宾,却不足楚肆与他的兄弟情深。
      在此之后,楚含章又一连铸造了三把名剑,各有千秋,彻彻底底的名扬江湖。
      而薛家的女儿也出生了,人人都赞叹:“是位精致的女公子。”
      “薛兄这怀中千金,可是不轻。”听了此言,薛鼎笑意更深,抱着怀里的婴孩炫耀一般的给人看。
      遥湘看着他们笑得温柔又绝艳,楚肆看了一眼那孩子,雪似的一团,蜷缩在薛鼎的怀里,依偎在父亲的臂弯中。
      “名字?”薛敬轶顿了顿,笑道:“名字我和遥湘还没想好,拟了几个字,你是她的义父,也来看看。”
      “我喜欢这个楹字,遥湘偏喜欢这个潋滟的潋字,我却觉得太招眼了些。”薛敬轶总是这样的,他和遥湘分明没有一点共同点,他们的喜好不同,草木之心,盈盈一水间。
      楚肆笑了笑,说:“那就这个楹字吧!”
      薛敬轶拿着这把剑在江湖上屡屡挫败各路豪杰,而铸剑师楚含章也靠此剑名声大噪,来求剑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一心痴迷铸剑术的长兄楚含章,平庸无能的二哥楚岷,虽然有经商之才,可这在楚家是行不通的。
      果决干练的三哥楚帧,才是父母眼中的家主继承人,可楚帧生来放纵不羁,又违背父训娶了帕兰络珈为妻,他从这件事中脱颖而出。
      他继承了家主之位,多年未娶,膝下二子,在外人眼里,他将次子养在膝下,却亲情寡淡,长子明睿慧极,却被送到适安居老夫人处。
      他唇角含笑,手掌覆在剑身,冷凝道:“你喜欢这个字,我便给他取名为敛,遥湘,你可开心?”
      “家主,原来您在这里。”
      楚肆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楚凡从苍梧堂一路找过来,家主不知什么跑到这湮华楼来,少主不在来做什么。
      “少主常常用它吗?”
      “您是问这剑?”
      “少主的确很少用的,不过却很精心爱护。”
      楚敛,怎么那么像他,他的女儿。
      楚肆又有些头疼起来,楚敛,楚敛,怎么那么像他,难道真的是女儿肖父。
      不仅仅是举止言辞,举手投足,连身形也像极了,明明这孩子在他身边长大,偏偏像极了那个死去的人,难道这便是血脉的延续。
      每每梦中,薛敬轶仍是青年模样,风华正茂,他的身边,站着的是笑意盈盈的遥湘,容貌一如从前。
      而他已经一日日的老去,站在尚且年轻貌美的遥湘面前自惭形秽,他的眼睛生了皱纹,头发添了白霜,他已不再年轻力壮。
      楚肆看了看右手的伤疤,每逢阴雨天还在隐隐作痛,薛鼎临死前的一剑,伤他不轻。
      幸好,幸好及时除掉了他,否则今日哪里还有他楚家的立足之地。
      没有人,能够再压在他的头顶上,他是。
      终究是他楚肆,赢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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