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直到瞧着夜已趋深,关门弟子胡守仁率了俩师侄和他早先唤来的过命的弟兄,把守住了小院前后关防要害;而老兄的脉息稍稍趋和,心里一颗石头才稍稍落了地。
这番折腾,把他弄的顿觉困盹不堪。
于是,和衣歪在炕沿磕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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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个盹儿惊醒,已经是交了三更。
他抬眼一瞧,他老兄在身旁睡得挺沉;伸手摸了摸他的尺脉,不禁心里一动,升腾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却也满心欢欢喜喜。
老哥的脉象弱而柔劲,却象是啥事也没发生过。莫非那半碗“救命汤”倒真有挽狂澜于既倒的神力?他眼睛眨巴了几下,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来,已是睡意全无。
不得已,他决定起身。到底上了年纪,他扶膝起身,竟晃了好几晃,顿感浑身筋骨酸涩不爽。来到院子里,只见“呼啦”一声,从门后墙角四处涌出几个黑影,朝他围了过来。他知道这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可以托以心腹的亲人,不由得心头一热。他低声给众人道了乏,一面自顾活动活动手脚,一面吩咐他们各自找地方打个盹儿,等天一起色,便有活儿要做。
这些个人儿那里肯依。
绕了一柱香功夫,才在胡守仁的按排下撤了俩哨卡,
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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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陶宝森也回到堂屋。
他倒是格外的神清气静。于是点起一盏小油灯,由胡守仁陪着喝茶,唠一些个陈年旧事解闷儿。
随着不远处四更的棒子声滑过,陶宝森重新扶膝起身。
走出院门朝东瞧去,只觉地头气劲猛地一动。
天色慢慢撕开了层鱼肚似的白缘儿。坊道尽头的空气里,先是仿佛有了些许鲜活的小生命在僵硬的黄土地下蠕动,不久千千万万个哑然无语的蠕动,突然一变而为浑然一体的轰鸣与骚动。随后,自深宫里传出久违的鼕鼕鼓声。鼓声里又不停地弹射出一个个胡乱晃动的黑影。如大海中央掉下一驼驼石疙瘩,于是潮头一圈一圈砰然泼过来。天——终于睁开了眼。
陶宝森用过早餐,正想赶往“三和”大酒楼去会一会齐浣、张盖等人。
就在此时,胡守仁的婆娘来禀报,他老兄也已醒来。于是他赶紧跑到东厢房来探视这陶宝昌气色大好,却不想下炕,只是半倚在炕头上,一味的抱怨腰腿酸痛、脑袋发涨。随后又把长乐坡里正的事儿数说了一遍。
瞧见老兄神定气闲、不紧不慢地打开一个又一个话匣子,不由得急火攻心。
此时的陶宝森哪有闲功夫听他唠叨这些个事,便急忙粗声大气地打断他的话题,安慰他且在此地静养半日,等自个儿忙完这一阵,便来接他去侄女家将养。说罢便起身要走人。
陶宝昌把脸一沉,低声道:
“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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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宝森一惊,把脚顿住了。
他爹死得早,大哥待他就象是再世的老爹,疼爱纵宠有加,连一句重话都难得。倒是为他而死的、只比他大了一岁多却儒雅好文的二哥,与他生份了一些。陶宝森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还少不得他大哥时不时地为他挡风遮雨,只不过一般不甚知道这内情而已。
自打从他离家投军起,老哥再没用这口气对他说话了。感情是他这回真的急了。
于是,他垂了脑袋,等候大哥发落。
陶宝昌叹了口气,道:
“你这是非得把咱老陶家给兜底儿毁了才甘心!”
他沉吟了半晌,却只是摆摆手,让他走人。这一来,陶宝森倒踌躇不前。到了,还是他服了软,凑到老哥炕前,把无意间夺得了那封口押了太原府关防大印的牛皮纸信封的事儿,以及联齐浣、张盖以自保的打算,一并禀告一过。
于是陶宝昌问他讨来那信。
他仔细揭开封皮、抽出张两写满字的上好白麻纸。他瞧过认真读了两三回,又默诵了一遍。陶宝昌思考了有好半天,说是眼下也只有这么办才好。只是,他要陪老弟去会齐浣、张盖,帮着他把这步棋走好。
他还并关照老弟,不必急于求成。
此文书虽不至于给王毛仲惹出大祸,却也并非他愿意与闻天听的好文章。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交出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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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宝森一听傻眼了。
他迫不及待地一把将那两张纸抓了来,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不禁大失所望。不仅内容似与瞧过的有点不同,字迹也仿佛仓促了些。他喃喃自语道,“看来上回瞧得太粗心了?”
陶宝昌莫名其妙,诧异地瞧了老弟一眼。
许久,他这才捡起散落在怀里的那两张薄纸、重新封好。兄弟俩相对无言,发了好一会儿愣。
原来,这通文书确实是上达天听的,却并非如外间所传密告王毛仲姿行枉法那般严重,只不过把当时的情形做了个如实的禀报。说的是去年夏天,太原府少伊严挺之,突然接到官拜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内外闲厩兼知监牧使、霍国公王毛仲的一通书简,称据说前些年寄存在太原的军需库里的两千套多余盔甲兵仗,业已锈蚀败坏,问严挺之是否可移交大同附近的军牧场予以整修备用。严挺之随即回文,告以有唐代规制,没有皇上的敕书,任何人不得调用成建制的府兵和成批量的兵器。因此,也没有发货。
严挺之措辞婉转,谓王毛仲粗疏无文,行此文未免乖张无规。
恐有人误会,所以有此报。
一一九.老大[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