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话间，周凤妹感到自己肚子有点不舒服，便回到后山下的家，说是家，其实是蒋凤生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就着山边的两块矗立的岩石前，将木板隔起来，装上木门，再在屋顶上面铺了一些稻草，一个简陋的屋子就搭建好了。再看里面吧，石块垒成的四个床脚，上面胡乱铺了七八块木板，仍然铺上一层稻草，一个简陋的床也搭好了。墙角三块石头支架起一口锅，锅下面的毛灰堆了一大堆，看起来很久不生火了。靠近木门的一侧放着结婚时子和阿大送给他们的一张桌子－－除过每个月给点猪肉，他也没几个碎钱给他们置办其他了。桌子上放着菜板、煤油灯，是的，这里是卧室也是厨房。
周凤妹躺在稻草床上，肚子仍然疼得让她无法安生。她一想不好，是不是要生产了？于是赶紧叫凤凰嫂来帮忙。这凤凰嫂是有两个小孩的妇人了，她知道怎么接生哩！当下，凤凰嫂赶紧叫上村里的其他两个妇人，准备好了剪刀、盐巴、襁褓，在这个茅草屋子里面忙开了，有烧热水的，有洗布的，有点煤油灯的。另外打发好她男人蒋根生去石雀村找蒋凤生去啊，他若是没在村里，铁定在石雀呢！还把凤妹的家公子和老汉也叫过来，她家婆去世得早，不能带她的孙子孙女了！
这不争气的蒋凤生却真就不被人另瞧一眼，说他在这石雀耍钱，他就还真铁定在这儿。即使家里有个大肚子的老婆，他也心大得很，不要命要钱！
“压，中，中，中！”蒋凤生不论在两河圩还是在石雀村摊场，声音都是最大的一个。即使石雀村是是非之地，他也毫不避讳，恐怕为了耍钱，龙潭虎穴他都敢闯他一回哩！他毫不保留地将精力投入到了他无限热爱的耍钱事业当中去，以至于子和阿大好几次要将他的腿打折他都奋不顾身。本来以为结婚了会盘住他的心，没想到这不争气的二小子扶不起来！
这下蒋根生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石雀村。他很少来，一来他不耍钱，二来除过丢了牛后来寻有勇气外，其他任何理由来石雀村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任何一个借口都有可能被人打回岔口田去。他走进了摊场，看见蒋凤生敞开了那件旧中山装，手里拿着两顶叠着的帽子在那里翻来找去的，便走上前去。
“找什么呢，凤生，你家凤妹要生了！”蒋根生匆忙地说。
“啊？要生了？快走！”他怕自己听错了，赶忙重复了一遍，然而并不是在等他回答，头也没回便赶紧往回赶。在这件事上，毕竟是他自己要当父亲了，老天爷！
因为不远，十分钟便到了，他子和阿大早已赶到了。见儿子过来，他就知道他又去摊场填无底洞去了，他顺手操起门口的扁担，便要上来打他，嘴里骂着难听的土话。他恨这个儿子不争气的东西，净给他败家。讨了老婆回来了还不栓住心，甚至丢下来不管，让他这个老子来接济！他今天非打断他的腿不可！蒋凤生见势不妙，拔腿便要跑。老婆要生了，他也没敢跑远。众人便劝子和老汉，说今天是个好日子，等他儿子当了爹以后就知道收敛了如何如何。
就在外面的对峙相持不下时，从茅草屋里传来了娃娃洪亮的哭声。
“是个女崽！”凤凰嫂走出来，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子和老汉和蒋凤生。
“女崽好，女崽好，好喂养！”子和老汉点点头，他膝下已经有两个儿孙了，这第三个是孙女，他对此也很满意。
“老天爷！怎么是个女崽啊？！我蒋凤生得罪你啦，怎么给我一个女儿啊，我要一个儿子哩！”蒋凤生突然大哭起来。
“你这个忤逆子！生男生女你也要选，你以为你在‘压宝子呢？那个不是你的亲骨肉，我今天打死你，你这个忤逆子！”说着子和老汉又要拿扁担上来打他儿子。
外面的动静，躺在床上的周凤妹听得真切，她心里一清二楚，恐怕自己更不得凤生宠爱了。想到这里，她脸颊留下了两行泪水。这泪水中，一半是因为痛苦后的幸福，一半是因为幸福后的焦虑。
“宝崽啊，你听你老爹讲的，好像你不是他生的！恐怕要叫你来到这个世上受苦呢，若干好胎你不投，你怎么投胎到我这里来了啊，真是作孽哟！”想到这里，周凤妹很无奈，是的，即使投胎投好了又怎样，自己投胎那么好，下辈子还不是要在这破茅屋里穷苦潦倒！胎投好了还要嫁得好，靠你自己了，宝崽！菩萨保佑你，我的宝崽！
菩萨保不保佑说不清楚，但是，若是保佑能有用的话，蒋凤生在摊场里早就赢了大钱了！
这是她当母亲后第二天，不怎么吃得下饭去。蒋凤生倒因为老爹的管教，收敛一些，这天也挽着裤脚在大沟里捞鱼哩！别看大沟不大，在那水里却时常能有螃蟹、虾子和小鲤鱼、鲶鱼。而且运气好的话不到半天可以捞好几斤呢！子和阿大很高兴，他专门在杀猪时留了一斤好后腿肉犒劳他的儿媳妇。他见媳妇家油碗里连一滴油都没有，便又切了一块肥肉过来炸油来。好心的子和阿大！没嫁了一个好男人，至少有一个好家公！要不是阿大，她恐怕半个月连个油星子都见不到！
“阿大，你看我这个宝崽还没有个名字，凤生一天只晓得耍钱，要不然你看着帮她娶个名字吧!”周凤妹恳切地问。
“要得。我想想啊。要不就叫小英吧，英和赢听起来相近，凤生喊着也会喜欢些。你看怎么样？”子和老汉很得意，望着儿媳妇，希望得到她的肯定答复。天啦，还有这样给取名字的。从来取名字就很被我们民族重视，是需要一番讲究的，即便再穷苦，小名儿唤作猫蛋狗蛋的，那是为了孩儿好养活，正儿八经的学名都取得像模像样，名字里被寄予厚望，希望这名字能给后生以好的愿景。可这小英，居然承载着‘赢的使命！当然，也有她受到凤生喜欢的愿景。
“小英，好，小英就小英，宝崽啊，你有名字了。蒋小英！哈哈。”周凤妹沉浸在了当母亲的喜悦中，抱着襁褓中的姑娘，看见她与自己的模样十分相像，她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过，是的，很久没有一个血缘与她如此亲近的人在她身边了，她要好好地爱她，将她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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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茅草屋里迎新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