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东京的娱乐场所称为“瓦肆”，也叫做“瓦子”。东京的瓦子以潘楼酒店东边是桑家瓦子最为出名，这里包括了中瓦，里瓦，共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中瓦子的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的夜叉棚，象棚是其中规模最大的，每个可以容纳数千人。油麻地的十里长街属于里瓦子新辟出来的一个勾栏院、风月书院的建筑群。古时候的妓院一般分为两种，一种唤作勾栏院，那是档次比较低的，做的就是简单的皮肉生意；另一种是书院，里面的妓女称之为“先生”，一般都通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经过包装，具有浓郁的文化底蕴，档次就比较高了。当然油麻地称之十里有点夸大其辞，但比喻地方宽啊。说句题外话，妓院的繁荣从侧面反映北宋末年，统治集团的腐朽堕落和生活的糜烂。
已经是午夜时分，东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北宋“瓦肆”里的节目是非常丰富的，有戏剧、曲艺、杂技和魔术。当时最著名的有踏索、上竿、吞铁剑、悬丝傀儡、猴呈百戏、鱼跳刀门、小唱、小杂剧、学象生、相扑、掉刀、影戏、说诨话、口技、说书等，可称为“奇巧百端，日新耳目”。燕青和紫嫣公主按图骥引来到了凝脂书院，书院里高朋淤堵，佳宾满座。
只见一个黄杉女子手捧琵琶纤坐勾栏，她十指如葱，轻抚琴弦，雅音流淌。弹奏的是《胡笳十八拍》。
《胡笳十八拍》这首曲子在唐宋两代都很流行，据传为东汉末年的才女蔡文姬所作，后来被郭沫若称道为“是一首自屈原《离骚》以来最值得欣赏的长篇抒情诗”。黄杉女子纤指挥抡，琴弦颤抖，一种凄切哀婉的乐音直透入人心脾，如同高山流水，起伏婉转，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整个凝脂书院完全沉浸在一种艺术的氛围之中。这些个王孙公子不见了平素里的浮躁与轻佻，凝神屏息，鸦雀无声，侧耳倾听，黄杉女的演奏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艺术感染力量。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一遍的叫好之声。紫嫣公主洒笑一声，“想必此女定是那小蛾姑娘！”主持节目的鸨儿看到气氛十分的热烈，于是流水地跑到台前，“各位嘉宾，各位高朋，接下来就进入点歌环节，我们的扑火飞蛾小姐将演唱由各位嘉宾点唱的曲目，限唱三曲，价高者得。”
“我出五百两银子，点一首〈风中柳〉”一个少年书生，看上去是到京城来赶考的大户人家的少爷，他咬着牙出了价，希望能够造成一种轰动效应，引起小蛾姑娘的注意。
《风中柳》是由风月词人掌中仙所作的一首艳词，虽然歌词还算比较文雅。整个点唱的格调因此就变了味了，毕竟大家到妓院里来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陶冶情操的。从骨子里书院的“先生”还是被人们所看不起的。另一个富家公子也不甘人后，他对小蛾的垂诞不是一两天了。首先一阵的淫笑，“呵呵~~我出一千两银子，点唱一首〈宴〉”
“慢来慢来，我出两千两银子点唱一首〈十八摸〉，呵呵~~我最爱听这个”一个看上去像是个爆发户的商贾狮子大张口，开出的价码已经足够令人瞠目结舌的了，东京城里藏龙卧虎，什么人物都有！
“我出一万两银子点唱李之仪的〈卜算子〉。”一个相貌十分平常的坐在最靠近勾栏的年轻人开出了他的价码。
整个凝脂书院一遍地哑然，人们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直到那个年轻人把一叠的银票掷在桌面上，人们才确信这不是在搞笑。
一首歌值这么多钱吗？而且不是香艳，一首怀人的词而已，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大家仔细一看，哦！明白了！原来认识！“又是那个冤大头石一在发宝气！”人们觊觎地议论了起来。
燕青与紫嫣公主听得清清楚楚，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梦里寻他千百度，要找的活鲁班终于就在眼前了！
可没想到事还在后面呢。黄杉女子一招手把鸨儿叫了过去，耳语了一番。只见那鸨儿当众宣布，不接受石一的出价，宣布他为今晚不受欢迎的人，请他离场。晕！还有比石一更傻的人，放着一万两银子不赚！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石一似乎是很受伤，他端着酒盅的手在颤抖，酒水洒出来不少，那曾经是一双能工巧匠、鬼斧神工的手，现在却连酒杯也端不稳了。
“哎――”紫嫣公主轻叹了一口气，“一个人要沉沦真的很容易的事啊！”
石一对自己的手这样地不争气，端不稳酒杯也十分生气。他索性抓起了一坛一品香的美酒，嘴对嘴，长流水，往下就灌。他是想做得更洒脱、更豪爽一些；可惜他根本就不会饮酒，酒一入口，人就醉了，人一醉，就失态了。
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少女从书院外面走了进来。这个少女其实是长得很漂亮的，也很有些气质，她身上携着一种醉人的馨香，一路走来，就吸引住一路的男人们的目光，比坐在勾栏里的黄杉女子并不逊色多少。
红衣女子跟石一的关系应该很不一般。她非常地关心着石一，一把就搀住了醉得稀里糊涂，正往桌子底下溜去的石一，“石郎，你不会喝就别逞能”
不过非常非常地不幸，在石一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
“去去去！我不用你管的！”石一并不领情，对红衣女子十分地不客气。红衣女子看来对石一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毫无怨言搀住了已经站立不稳的石一，架着他就往外走，“石郎，我们回家去吧”
凝脂书院里哄堂大笑，一遍幸灾乐祸的起哄之声。燕青注意到黄杉女子小蛾并没有笑。
正点子石一已经被一个红衣女子带走了，燕青冲紫嫣公主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跟着他俩离开了凝脂书院。
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空气里仿佛能嗅到一种不祥的杀气，不知道那个红衣女子要把石一带到哪里去。能感觉得到，东京清凉的夜风里沁透着从汴河吹来的湿润水气，让石一清醒了许多，看来凝脂书院里的醉态，还有着心伤的成份。石一显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凝脂书院，他跟那个红衣女子争持了起来。一点也不像两个有情人在争吵！继续争持下去，也许会发展到难以预料的地步呢？
站在书院门口，原本不打算出面的燕青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冲着石一拱手施礼道，“石兄，幸会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从混迹于油麻地以来，石一就再也没有听谁这么称呼过他了，除了嘲笑，他感觉不到别的。所以燕青这一声真诚的呼喊，让石一倍感亲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睁开眯缝着的醉眼，“兄台，你是？”
“在下姓燕，来自洛阳”燕青看着石一身边的红衣女子，不想说得太多。
“哦~~洛阳？！那你一定是为那琼花楼而来找我的吧？”石一果然聪明绝顶，虽然醉了，但心里跟镜子一样，一语就道破了天机。
燕青本不想一见面就这么直白，而且身边还有外人，但是既然石一已经点破，再否认就显得太虚伪了，于是点点头，“石兄果然眼光独到！实不相瞒，在下乃梁山的浪子燕青”
“哦~~~你就是浪子燕青”石一上下打量着燕青，赞叹不已，“果然是潘安再世，子都重生啊！”
燕青虽然年纪轻轻，在梁山泊三十六天煞星中排名也比较靠后的。但是他凭借着义救卢俊义，大闹大名府；泰安州打擂，智扑擎天柱任原，以及独创出燕青拳等等的事迹早已在大宋全国闻名遐迩。所以石一虽然是初次见到燕青，就有了这么一赞。
“这位是”石一看着旁边的紫嫣公主问道。
“这位小姐是在下的朋友，叫做紫嫣姑娘。”燕青把紫嫣公主引见给了石一。
紫嫣公主亲眼目睹了凝脂书院里的一幕，对石一的痴情重义非常地欣赏，于是深施一礼，“见过石大哥。”
石一看燕青和紫嫣公主这对金童玉女非常地羡慕，喜欢；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他把燕青等引到凝脂书院边的一棵古树下，一个相对比较偏避的地方，“你们是冲琼花楼而来的吧？”
燕青承认了，“杨戬暴虐，如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奸贼藏匿于由石兄设计安保系统的琼花楼里，我们梁山的锄奸行动因此而受阻了”
石一苦笑着，“把图纸卖给四大奸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所以如果能帮到你们破解它，我想自己的良心也许会好过一点！洛阳的琼花楼实际上就是我设计的四大名楼中的菊楼，要破解它说难是难，说不难也不难”
”石郎，你醉了！“红衣女子打断了石一的话头。
因为已经说到了最关键之处，虽然感觉到这红衣女子有点神色不对，但燕青心砰砰直跳地关注得更多的是破解琼花楼的方法，“石兄此话怎讲
“说难吧，那四大名楼都是无法破解的死版；说不难呢，所有的机关阵都设计有一个开关”
他话音未落，那红衣女子突然凶相毕露，袍袖一摆，变魔术一样一把明晃晃的解腕尖刀已经握在她手里，尖刀向前一送，一刀就捅进了石一的胸膛。与此同时，红衣女子狠毒地咒骂着，“去死吧，臭石头，我忍你很久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完全出人意料之外。饶是燕青、紫嫣公主这样的快剑高手在场，也反应抢救不及。随着红衣女子“呼”地掣回凶器，一股血箭从创口喷出，石一惨叫一声旋转三百六十度，往后翻倒，燕青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石一。
紫嫣公主亮出松纹软剑护住燕青和石一，娇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竟下如此的毒手！”
那红衣女子呵呵一阵地冷笑，“呵呵~~我们等你们这班刺客已经很久了！没想到今晚果然来自投罗网！”
看来四大奸臣之所以没有趁早杀掉活鲁班石一灭口，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可以用石一来作为诱饵，吸引企图刺杀四大奸臣的忠义之士上钩。说话间，红衣女子甩手打出一个霹雳弹，“啪！”一声脆响，这显然是一个暗号。
“呼啦――”从四周窜出三、四十个持刀拿剑的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太师府的总教习武当派的高手荡天阴阳铲柳渊和点水蜻蜓尤步寒。
此时的石一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非常不甘心地一把死死地攥着燕青的衣襟，嗪满泪水的眼睛却盯着只有咫尺之遥的凝脂书院。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书院里还隐约地传出人们的欢笑声和小蛾动听的歌声
石一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我不甘心我真的很爱很爱她”
燕青点点头，“是的，我看得出”
“我是真的喜欢她。”石一的眼睛里的光芒正在逐渐地褪去。
为了让石一走得安心一点，燕青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着，“可是，石兄，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啊。”
石一的抓住燕青衣襟的手缓缓地松开来，眼睛里的光芒已经散尽，无神地仰望着茫茫的苍穹。一代的名匠活鲁班石一带着无穷的遗憾，撒手人寰在凝脂书院外。
燕青把石一的尸体平整地放在古树下，擦干脸上的泪水立起身来，也不抬眼看围在周围的众多杀手，身子对着那红衣女子，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威严，“你就是那个媚术高手麦蝶儿？”
麦蝶儿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声音有些颤抖，“是是又怎么样!‘
“我从不杀女人！”燕青抬眼看向麦蝶儿。
“你你”麦蝶儿想说话却已经说不出来，觉得嗓子又痛又痒，很不舒服，她伸手一摸自己的脖子，才发现手里全是血，原来自己的喉管已经被人割断了。
亲眼目睹了，燕青才知道当年的相州大盗风彪是怎么死的，绝户十八剑果然名不虚传啊！麦蝶儿则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死掉了，尸体忒然栽倒。
旁边的荡天阴阳铲柳渊、点水蜻蜓尤步寒那可都是明白人啊，他们惊谔地看着紫嫣公主。
柳渊忍不住问了“好一招毒辣的霸王敬酒！你你这个女娃才多大年纪啊？！”
燕青爽朗地笑了，“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不用多费唇舌了，摆兵器上吧。”
柳渊呵呵一笑，“不要赶着去寻死吧？在周围的这三四十位，看见没有？那都是东京太师府、太尉府、枢密院的顶尖高手。听我一句劝，你们两个撒手扔了兵器，束手待擒，尚可多活点时日，免受乱刃分尸带来的痛苦。哼哼~~要不然你俩就会死得很难看。”
老匹夫，你哪那么多的废话啊？”燕青的龙吟剑飞拔出鞘，一招“珍珠倒卷帘”卷着剑风砍过去了，紫嫣公主的松纹剑“怪蟒翻身”斜刺过去，两人双剑合璧鏖战群雄。
柳渊的一对阴阳铲一长一短一封一架，分工明确。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燕青、紫嫣那可是两大快剑，招式还没使老已经变招，一个幻化为一招“藤箩挂壁”，一剑就封住他的阴阳双铲，另一个哈着腰一招“农妇割麦”，宝剑猛攻柳渊的下盘。
柳渊虽然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但人家是双剑合璧，一个人的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同时去应对两个受过专门快攻训练的截然相反的上下两路快攻。柳渊闪躲不灵，“兹啦”小腿上首先中了一剑。柳渊惨叫一声往后便倒，失去了还手、防护能力。
点水蜻蜓尤步寒本来跟师妹麦蝶儿感情不错，现在相好的挂了，要是一般人一定会玩着命上了，但尤步寒不是普通的人，他凶狠而冷静，不想打无准备的仗，更不想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就让人一招就给收拾了。因此尤步寒一直在耐心地观察着燕青和紫嫣的剑路，直到柳渊落败了，他才率领着黑衣人各摆兵器，冲上来往燕青紫嫣身上招呼，想要抢救柳渊。
尤步寒他们的动作是够快的，但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柳渊仍然无法避免地身中了六、七剑而气若游丝。
燕青、紫嫣出剑之快让这些高手尽皆失色，知道自己与燕青、紫嫣之间有多大的差距存在。为首的柳渊已经重伤不省人事，三府的高手虽人多势众，但是却陷入了混乱之中。因此大都只是围而不攻，不敢上前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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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再世鲁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