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舜的手稍稍一松，桑桑便跳开去，身上的氅衣已滑落到肩下，她将自己紧紧裹住，垂目低声道：“世子爷白天开玩笑，晚上还要拿我打趣吗？”
“沈桑桑，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桑桑抬眸来看他，即便现在不喜欢眼前的男人，她尚不至于无礼地践踏别人的心意，但一切太突然，当初国宴上那句“我就是王侯，可我不会娶你”还记忆犹新，叫她如何不把濮阳舜的话当玩笑？
“突然说这些话，是有点着急，可是我不能等了。”濮阳舜严肃道，“再等，只怕没机会说了。”
见桑桑莫名茫然地看着自己，他才哼道：“韩平原那个闷葫芦都已经这样了，等到了梁勇面前，他本就一心想要撮合你和韩平原，届时他开口，我还有机会吗？”
桑桑则下意识地反应：“难道梁帝开口，我就必须嫁吗？这是什么道理？”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句话可能带来的误会。
果然，濮阳舜闻言稍释那张紧绷的脸，悠哉悠哉道：“这样最好，梁国这苦寒之地，有什么好的。”
桑桑直感觉多说无益，嘀咕一声就要离去，濮阳舜却拦着她道：“这件事就这样了？我白忙一场？”
“世子爷，您还是这样，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桑桑苦笑，恭恭敬敬地与他说话，“民女多谢世子爷错爱，这份喜欢民女承受不起，若蒙世子爷不弃，十分愿意与世子爷做朋友，至于男女情爱，委实要不得。”
“我的要不得，齐纪彰的就要得？”两人错身走开，濮阳舜忍不住问这句话，又补充道，“我没有拿自己与他作比较，只是就事论事。”
“民女不会多想。”桑桑亦驻足，深吸一口气道，“殿下的那份情，眼下又如何呢？所有的一切，世子爷都看在眼里，您和殿下一样，有太多事身不由己。今日有赵国公主，明日还会有别的公主，世子爷……我累了。”
“你累了？”
“民女感激世子爷曾经直言不讳的提点，倘若当初我就幡然醒悟，不至于到今日。”桑桑缓缓起步，积雪的吱呀声，益发衬出夜的凄凉。
“沈桑桑。”两人背对着，濮阳舜最后喊她的名字。
桑桑有些烦躁，不愿再和世子纠缠这件事，但耳畔声音不绝。
“后悔也好，累了也罢，都过去了。难道你的人生，不是向前看的？”濮阳舜转过来，看着桑桑瘦削的背影，毅然道，“便是看透了这半年来的种种，今日才对你说这些话，我未必能给你光芒万丈的人生，但未来的沈桑桑，绝不会再后悔。”
桑桑无声沉默许久，又有雪花飘落的时候，方重新举步离开。但此时此刻，她没有勇气去接受什么，更不想违心地将话说绝。只是想静一静，静一静。
一路回房，桑桑只感觉脑中空白一片，路上遇着什么人都不曾看到眼睛里，反是濮阳舜沿路回来，看见了立在廊下的韩平原。
寂静的雪夜里，两个男人无声对视，那一瞬，刺目的火花若有若无。
之后两天，桑桑以手臂受伤为由，不曾在雅宣面前侍奉，自然也不见韩平原和濮阳舜，只有小宫女来送饭菜汤药，叽叽喳喳说些外头的事。
三日后，雅宣病愈，送亲队伍便要启程往都城去，因雅宣不满自己孤独地坐在凤辇里，硬是逼着濮阳和平原答应让桑桑进来陪驾，如是才想起来问桑桑：“听说那晚表哥在后院陪你放天灯呢，桑桑，你们怎么样了？”
见公主笑眯了眼，不问便知她在想什么，桑桑只垂目浅笑：“没什么，很感谢世子为我庆祝生辰。公主……咱们不提这些好吗？”
雅宣再单纯，也懂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若当真没什么，又作甚怕人提起。好在雅宣不是没分寸的人，自然把话藏在心里。
两天后，队伍达到都城城下，皇族及礼部官员浩浩荡荡前来迎接他们未来的皇后，唯独梁帝没有出现。
雅宣端坐凤辇，问站在车下的濮阳舜：“梁勇为什么不来接我？”
“陛下与公主尚未大婚，按风俗礼仪，您还不能与陛下见面。”濮阳舜此刻端着国礼，只能毕恭毕敬地与雅宣说话。
雅宣也明白眼下的场合，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她看一眼边上的桑桑，两人会心一笑，雅宣又道：“除非他来接我，否则我不会换銮轿，要么就坐着凤辇进城好了。”
“沈桑桑，你下来。”车下濮阳舜听得表妹那句话，突然叫起了桑桑。雅宣忙推她：“下去吧，顶多就是要你劝我。”
桑桑无奈，下车来对濮阳舜道：“公主的意思就是如此，要么请梁帝陛下来接，要么就这样进城。”
濮阳舜愠怒，低喝：“无论如何都要进城，这样闹有什么意思，只会让人觉得齐国公主没有教养。”
桑桑却道：“是没有教养呢，还是欺负不得？”她回眸望一望城门下黑压压的官员和皇亲们，对濮阳道，“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呢，难道您希望将来我们离开梁国后，公主被这些人欺负？”
“梁勇不可能来。”濮阳蹙眉。
“那就这样进城，让那些人让开道。”桑桑也有几分霸气，见韩平原在边上，又道，“如果世子爷觉得不好对韩大人开口，我去说。”
正作势要走，却被濮阳舜喝住，“不必了。”
桑桑微微一笑：“世子爷去说吗？”
濮阳没好气：“怎么也轮不到你去说。”
桑桑不语，便见濮阳舜缓步到了韩平原面前，不知说些什么，平原侧过身来瞧，桑桑颔首致意，他微微一笑，又与濮阳说了几句，便走了。
濮阳舜拉着脸回来，低哼：“去告诉公主，就这样进城。”
第14章：雪夜告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