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四周忽然静悄悄地,连玉娘的歌声都渐渐消散。揽月凑到那边管理驼队的苏记管家耳畔,三言两语,那管家便心领神会地将仆从和兵士请回了帐篷里,玉娘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给了面子,一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摘星先是愕然,继而快速起身,走到苏九生一侧。卫长青面带警惕,侍立一侧,看着旁侧有没有注意到这边对话的人。
他们如临大敌。
苏九生还是一脸沉静地看着自己,花玉枝只觉得额头上沁出细微汗珠来,心里七上八下,隐隐约约有了些害怕。
她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来?
开山引水,白穷山脉这样庞大的高山,横亘一国两都,要想将它凿开,将落鸿泽的水引到日炎城,实属天方夜谭。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看着四周摘星和揽月,以及卫长青的反应,她似乎猜中了。
苏九生凝视她许久,才轻咳了一声:“玉枝,我不知道该是说你太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花玉枝有些局促,面前弹幕上还在继续滑过众人的猜测,她刻意转移了眼神,讷讷道:“玉枝只是一时胡乱猜测。”
苏九生依旧看着她。
尽管她低垂着眼眸,但也能感受到那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仿佛要透过这张皮囊,将她五脏六腑都看穿一般。
四周的空气似乎稀薄了起来,荒漠中的寒风直渗入骨,让人心头发凉。花玉枝裹了裹披风,有些冷。
四周沉默像是悬在心头的石头,让她不敢抬起眼来直视苏九生的脸。
过了许久,苏九生才开口道:“花玉枝,你觉得,这法子是不是天方夜谭?”
话音刚落,花玉枝便觉得浑身一轻,刚刚那逼人的威压已经骤然消散。她抬起头看向苏九生,看得出他似乎已经敞开了心扉,想要和自己谈一谈。
谁知道她刚刚脑子一热,就会直接说出来。
旁边摘星皱了皱眉,继而低声劝阻道:“九爷,您……”
苏九生摆手道:“无妨。”
他静静地坐在篝火旁,火光跃动,映在他的眼里,倒映出一片暗赤。顿了顿,他的目光又从篝火上挪到花玉枝脸上,淡淡道:“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事情的人。”
花玉枝看着他,苏九生看了一眼摘星和揽月,脸上有了些微妙的情绪,像是叹息,又像是欣赏:“花玉枝,我没有看错你。我的确是想要尝试一下,这落鸿泽和日炎城相隔不过一山之距,却是天壤之别。这里是皇族废弃之地,官府不曾涉足,若是我能将此不毛之地改造成绿洲……你说,对我们商贾最大的压制是什么?”
他眼里精光微微,在这一刻,这病弱的身体似乎再无法局限他的思想和格局。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淡淡道:“若是能富可敌国,坐拥一方都城,可与皇族抗衡,那商贾之列,还会贫贱低下,不得入大雅之堂吗?”
花玉枝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震撼。她是为商贾之族的女儿,看尽了世间百姓和皇族对商贾的厌弃之情。
小时候,外公花贾作为云意城首富,也是在旁人的非议和官府的排挤打压下将花家做大做富贵,但他们依旧是低贱卑劣之族。
花玉枝看多了洛扬尘对商贾的鄙夷和对流淌着商贾之血的母亲的鄙夷,她恨洛扬尘辜负了母亲的情意,忘恩负义将母亲逼死。
但对于这些早已墨守成规的条例,她却从没有想过要反抗。从来都是习惯了皇族对商贾的压制,从来都是习以为常地觉得商贾就要低人一等,从没有想过,某天,商贾也可以挺起胸膛,直起肩膀,坦坦荡荡做人。
苏九生看着她,眸光微动,半响又轻咳了一声,说道:“玉枝,我们商贾也是凭这一双手,挣干净的银子,凭自己的本事,开设了自己的分家。我们坦坦荡荡做事,干干净净做人,为何就要受到百姓的鄙夷和皇族的压制呢?”
揽月俯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九爷,您该休息了。”
苏九生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揽月欲言又止,转过头又看向花玉枝。
她素来温婉恭敬的脸上也浮现了深深的震撼和无力,似乎只是将这番话当做苏九生的异想天开,朝着花玉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与九爷深谈下去。
显然,她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苏九生说出这些话来。
苏九生凝望着她的脸,心里生出一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之情。
本来这事情是瞒着所有人,准备到了日炎城再同她旁敲侧击,看看她的想法。倒没想到,不过是这么几天,她便能看穿自己的企图,这实在是难得。
花玉枝望着他,久久无语。
既是震撼,又是迟疑。
开山引水……那该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且不说耗费的人力财力,这样大的一座山,就算是倾尽苏记财产,请个千儿八百人,若没有三五十年,怎么可能成功。
除了倾尽国库,否则谁有这个财力,人力,物力,支撑得起这般长年累月,搬山移海的工程?
第二十八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