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那远远出现的城楼和地上飞速移动的黑点,却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玉枝,你觉得,这日炎城里,还有多少人呢?”
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样一个问题,花玉枝一愣,继而蹙了蹙眉,认真想了想,答道:“日炎城早已被废弃,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来的不过是做了贼匪。我听说,在当年还有朝臣出使日炎城做州官的时候,城中约有十万百姓——若是按我推算,如今,可能就一万余人。”
想了想,她又说道:“就算没有一万,五千总归是有的。”
苏九生脸上浮起一个感叹的神情,重复道:“五千到一万人……你觉得,若是让这一万人去挖白穷山脉,需要多久才能挖通呢?”
花玉枝下意识地看向他,本能得感觉到了他话里藏着的深意。她眉头蹙起,继而忧心忡忡地问道:“九爷,你是在想什么不好的法子吗?”
苏九生摇摇头,他抬起手,从袖中摸了一把物件,握在手中,伸手递给花玉枝:“拿着。”
入手冰凉。
花玉枝的手摸到上面镶嵌着的冰冷宝石和繁复的花纹,她脸色一变,握住小刀,急忙低声道:“九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前因后果一想,她恍然大悟,转眼又明白了他的想法。花玉枝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急切道:“九爷,就算你让日炎城所有的人都来挖白穷山脉,也得耗上三五年才有成功的希望。你也知道,这日炎城里的人大数都做了贼匪,你若是贸然前往,还轮不到你招募他们做苏记的伙计,你就……”
苏九生笑了笑,她总是一点即通。从初遇那天到现在,他对她的聪慧一直很满意。
心心相惜,一点即通。
她总是第一个能判断出他的动机和想法,并且加以弥补或是阻拦。
对于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苏九生摇头道:“我并不是想招募他们,我只是想和他们谈一桩生意。既然现在遇上了,他们主动送上门来,那我也免得舟车劳顿,直接跟着他们走便是了。”
花玉枝脸色凝重,手指在冰冷的宝石上收紧,任由那花纹嵌入自己的掌心。
继而,她握住苏九生即将抽离的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腕,着急道:“九爷是想抛下我们,一个人去冒险吗?”
苏九生哑然,继而,他看向前方,卫长青领着驼队,正在沿着最初的计划路线缓慢前行。
后方长长的驼队蜿蜒前行,规规矩矩。
他们都还不知道他的计划,也不知道这一趟,其实就是来给他和日炎城贼匪们做谈判的接应。
苏九生想要收回手,但花玉枝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蹙着眉头,始终不肯放。
两人都穿着宽松的袖子,两只手暗地里较劲,谁都不肯让一步。
僵持了许久,苏九生才叹了口气,脸上绷住的表情终于松了下来,无奈地笑道:“玉枝,我自有脱身之法,我……”
花玉枝看着他,许久才平静地说道:“九爷,玉枝是你的幕僚,并非你的累赘。”
顿了顿,她又说道:“若是九爷能在情爱里脱了身,那玉枝也能放了九爷的手。”
苏九生看着她,心中涌上难以言喻的感动。
但这一趟,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他自己也不能确认,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
花玉枝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手上越发用力。
她并非他的累赘,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如果始终被蒙在鼓里,成为一个只能享受安逸的金丝雀,那她又何必逃脱原本嫁给老王爷的宿命呢?
瞧着苏九生又要开口,花玉枝心一横,眉头微皱,认真道:“我知道,九爷是想说服他们挖通白穷山脉,开山引水,让日炎城变成沙漠绿洲,可这对任何人说来,都是天方夜谭。做这一笔买卖,光凭九爷你一个人的说辞,是没用的。”
苏九生的话断在了喉咙里,未出口的话化作了叹息,继而又摇头道:“但他们也不会要了我的性命,最多吃点苦头。苏记这次带来的钱财,足以让他们放了我。”
这桩生意,做得成便好,若是做不成,那就破财消灾。
这点钱,苏记输得起。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该去试一试。
花玉枝眉头一拧,却是摇头道:“九爷这是铤而走险。”
她放开苏九生的手,将小刀揣进袖中,垂眸说道:“九爷信得过玉枝么?”
突然间她便放开了自己的手,苏九生还有些不解。听到她这样问,思虑了片刻,才柔声道:“这跟信不信你没有关系。”
花玉枝却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若是九爷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那为何不带我去呢?若是九爷谈不成这桩生意,玉枝说不定还能雪中送炭,给出更好的建议。”
她骑在骆驼上,穿着青色的衣裳,脸上戴着浅绯色的面纱,双眼如翦水秋瞳,带着一抹柔情,还有无尽的坚定勇敢。
一直以来,她在人前,都是沉静温婉的模样。但苏九生知道,她的骨子里,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
都是倔强固执的人。
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苏九生忽然笑了起来。
他伸手,拉住花玉枝的手,感慨似得浮起一个释然的笑容,道:“那就与我随行。”
前路漫漫,艰难险阻。
但她并不是需要自己遮风挡雨的人。
她和他势均力敌,她是他的幕僚,他的同伴,他不该将她当做受不得风吹雨打的娇花,至少在此刻。
他想要呵护她,照顾她,但更应该相信她。
同舟共济,结伴而行。
第三十一章 越是危险,越是商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