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韶墨端坐在桌旁,手抵在唇边,又是咳了两声。
前几日她确实得了风寒,不过好得差不多了,只偶尔还有些咳嗽。
此刻她手里拿着那小小发簪,另一手不住摩挲着掉了的芙蓉石,面无表情。
绿袖跪在她面前,被这阵仗吓到了,哭得越发的凶,字字句句几乎连不成串。
“不许哭了!”初一大喝一声,十分嫌恶般盯着绿袖,一副义愤填膺的形容。
尹韶墨有些意外,这个丫头原来是这般嫉恶如仇的性子,她原先倒没发现。
她宽慰地拍了拍初一的手,转头对绿袖道:“你跟在絮然身旁服侍,怎么好的不学,竟学了些不入流的?”
她这话含义深刻,乃是正经地影射何絮然的品行。只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只当她是在指责绿袖。
见自家小姐对待如此偷鸡摸狗之辈仍然好言相待,初一却是不依了,低下头对尹韶墨道:“小姐,莫要跟她废话了,咱们报官吧!”
绿袖一听,越发的慌了,不顾身后两个家丁还按着她的肩膀,大力挣扎着哭叫:“姑娘饶命,绿袖再也不敢了,姑娘饶了绿袖这一回,绿袖家中还有个久病在床的娘亲和体弱多病的弟弟,这才犯糊涂做了这等错事,求姑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的恩情!”
尹韶墨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盈满了眼泪,倒是有几分真诚,应当不是假话。她摩挲着手中的芙蓉石,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是,做牛做马么……”
绿袖在何絮然身边呆了很久,察言观色极是老练,当下跪着上前一步,诚恳道:“只求姑娘放了奴婢这一回,今后姑娘要我往东,奴婢绝不敢往西!”
尹韶墨垂着眼,点点头,对一众家丁道:“都下去吧。”
“小姐,你莫要相信此等卑鄙小人的话,什么老母幼弟,必然都是谎话啊!”
初一急得团团转,她陪在尹韶墨身边已有了些年岁,自家小姐一向是个菩萨心肠,最容易受人骗了呀!
尹韶墨却拍了拍她的手,给了一个安抚的笑,起身扶起了绿袖,道:“我体谅你有难处,今日便不与你追究了。”
绿袖刚松了口气,便听尹韶墨幽幽道:“只是口说无凭,你若是骗我又当如何?”
不待绿袖赌咒发誓,她径自从桌上抽出一张纸,转头问绿袖:“可识字?”
绿袖摇了摇头。
尹韶墨点头,在书桌旁坐下,唤了初一过来研磨,笔尖如流水在纸上翩然成句,她拿起纸张晾了一下,对绿袖道:“我怜你家贫,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此事,但你需留个凭据,若是今后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必然要向官府告发的。”
她将纸交给初一,让她一字一句念给绿袖听。
初一服侍尹韶墨多年,识得字,或许是觉得小姐此番终于长了心眼,颇有些得意地念道:“何府家奴绿袖,因一念之差在尹府行窃,感念尹府不追究之恩,愿听从尹家小姐韶墨差遣,若违此誓,任凭处置。”
绿袖脸上一片苍白,偷眼看向尹韶墨,她面上是一片慈悲,唇角稍稍勾起,是一个安抚人心的笑。
“快些啊,我家小姐都容忍你到这程度了,你还不满足?还是想送官是吧?来人——”
绿袖慌忙上前拉住初一的袖子,道:“好姐姐,我知道尹姑娘善良,我按,我按了就是。”
拿过那纸,在一旁的红泥上一按,纸张末尾赫然一个红指印。
绿袖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将那纸还给初一,对尹韶墨道:“多谢姑娘,还求姑娘不要告诉我家小姐,否则她定然要扒了我一层皮的。”
尹韶墨奇道:“怎么会,絮然性子那样好,对下人应当也很好,你莫要诬陷于她。”
绿袖伸手擦净了脸上的泪,想了想,这尹家姑娘与自家小姐向来交好,自家还是不要多嘴,以免再惹怒了她。
她这番欲言又止落在尹韶墨眼中,却是了然。
她也没再追究,转身吩咐初一拿些银两去给绿袖老母亲看病。初一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狠狠瞪了绿袖一眼,转身出去了。
留下绿袖,简直感恩戴德,一个劲地感恩尹小姐心肠好,自己此后必将涌泉相报。说到此处,却是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尹姑娘,有句话奴婢或许不该说,但我曾听小姐提起过,有意撮合你与那傅公子。姑娘已有了婚约,最好还是留个心眼。”
尹韶墨微微诧异看向她,正当此时初一拿着银子回来了,她便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绿袖千恩万谢着走了,初一在旁嘀咕了好几句小姐不该如此心慈手软,尹韶墨充耳未闻,手中仍摩挲着那与簪子分离的芙蓉石。
那绿袖不过是个工具,前一世被何絮然驱使着对付自己,这一世便为她所用,对付何絮然。
那纸保证有何用,重要的是收买人心罢了。
 
第3章 其人之道(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