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幸晚不知道顾生心里在想什么,但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她大概也明白了,顾生这人不管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他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半分。
所以谢幸晚在跟顾生的相处中摸索出来,不管他想什么,她都不会主动去问,反正顾生也不会做让她受伤害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确定。
这是顾生带给她的,不明所以的又确定的安全感。
马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顾生先下了马车,在下边等着谢幸晚,谢幸晚一掀开帘子,发现竟然是之前来过的温泉庄子。
她一边扶着明朗的手下来,一边惊疑不定的眼神来回的在顾生和别院来回瞟着。
谢幸晚终是没忍住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生一边领着她进去,一边回答道:“我来的路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是来给你补办一个生日的,颜颜和青山这会还没到,我们先等等他们。”
谢幸晚跟在顾生的身后,顾生突然转头对谢幸晚说:“阿晚,你先闭上眼睛,拉着我的衣袖,我带你进去让你看的时候你再睁开眼睛。”
谢幸晚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听了他的话闭上了眼睛,手里轻轻拽着顾生的衣袖。
没有了清楚明白的视觉,但她的触觉还有嗅觉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她能感觉到手里那节袖子是无比柔软的棉布,还用金丝线绣了花纹,谢幸晚还觉得自己离顾生太近了,顾生身上传来的松香总是绕在她鼻尖挥之不去。
在她十分难熬的时候,顾生突然停了下来,她惯性的撞到他背上,鼻子碰到他的后背,她嫌疼的揉着自己的鼻子。
“这是到了吗?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顾生的轻笑声在她耳边清晰可闻,他好像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天天这么不小心啊?”他那话虽然在说谢幸晚,但谢幸晚莫名从他语气感觉到一丝得意。
她决心要反击他,正准备开口,却又听见顾生低声说道:“阿晚,睁开眼睛吧。”
谢幸晚安慰自己今天就算是放他一马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房间里被装饰成了西北民房的样子,椅子都铺上了兽毛,屋中间摆着碳火,上面支放着一个铁架子,一个小角落里还挂着初一那晚上跟程颜颜一起看猜灯谜时被当做奖品的那些形状各异的灯笼。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转头愣愣的看着顾生。
顾生拉着她坐下,碳火燃的很好,是那西北人民冬天最爱的一家人都取暖方式。
谢幸晚涩声问道:“怎么突然想把这里布置成这样?”
顾生用铁钳子往快燃尽的炭盆里加了几块新的,才开口说道:“阿晚,我知道西北是你一直想去没去成的遗憾之地,时间太短了,只能勉强布置成这样,你将就感受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谢幸晚,谢幸晚却一直盯着他,过了一会,谢幸晚转头看向炭盆,她觉得火有些大了,让她眼睛有些涩涩的。
顾生也知道今天才知道那些真相的谢幸晚不可能立马接受所有事情,但那是她母亲,是他父亲挚爱之人,是她祖父祖母认同之人,明明是受伤害最大的谢幸晚,偏偏还要懂事的告诉他们:我都明白我都知道。
这就是谢幸晚的性格,她用她自己的方式护着自己爱的所有人,然后自己吞下所有的难过委屈,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独自一个人消化,不知道到了那天谁还能听她说一句真正的释然了。
顾生说:“阿晚,你还记得你上次在这时我跟你说的话吗?”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阿晚我们是朋友,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说完这话,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只有碳火燃烧的声音,许久谢幸晚才慢慢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她把我赶下马车的。那天我们去求平安符,那是她少有的跟我亲近,我很开心,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那样的结果。”
顾生没出声打扰她,让她一个人慢慢说着。
谢幸晚神色有些委屈,“我手里还握着要送给她的平安符,可回到家里,我都生病了,她还是对我不闻不问,那时候,我真讨厌她啊。”
她说着仿佛陷入了回忆里,“小时候我见她的次数不多,可我真的好喜欢她,每次快到年关的时候我就穿上最好看的衣裳等着她回来,可她总是冷冷望着我,不抱我也不跟我讲话。”
“我以为是我表现不好不讨她喜欢,我就天天缠着祖父让他教我读书……可后来做了那么多尝试,她都对我不冷不热。”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所以李念?e说我不是她亲生的时候,我心里是异常慌乱的,你知道吗顾生?因为我自己一直也是这么怀疑的。”
顾生就这么看着她,默默地给她最大的支撑让她有勇气说完所有话。
谢幸晚快速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我去西北接她回来的时候,父亲跟我说,本来她可以葬在西北,是为了见我一面,她还要陪着在京里的我才要安葬在京城的。”
“我那时候不相信,可今天他们说出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他们都说她是有原因的,可这十几年我从她身上没感觉到半分爱意,我要怎么才能毫无芥蒂的原谅她接受她呢?”
这样的谢幸晚,太令人心疼了。顾生心想。
许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结,谢幸晚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她有些脆弱的说道:“顾生,我后悔了,我那时候应该直接去问她的,问她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你说如果我去问了,是不是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生没说话,逝者已逝,有再多的想象试探都没办法实现了。
谢幸晚也知道,她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就连最后,我也只是把平安符放进了她棺里……我都没能亲手给她。”
顾生叹了一口气,虽然谢幸晚现在很难过,但总算把所有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些事情的答案今天已经通过谢礼征的话回答了她,谢幸晚只需要一个袋子,吐露出她心里所有的郁结之气。
“阿晚,你母亲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她对你的爱隐晦又隐忍,但她也给你了全部的爱,直到今天她已经离去许久,你父亲不都还在延续着她的方式爱着你吗?”
“阿晚,你母亲也是个伟大无私的人,她为了你可以说是孤注一掷,虽然她一生没办法跟自己和解,但阿晚,你一次次的试探,都让她感受到了你对她的爱不是吗?”
怎么可能没感受到,要不然她也不会慌乱无神的把谢幸晚赶下车,以那样决绝的方式割断谢幸晚的孺慕之情。
谢幸晚听顾生这样一说,仿佛一直挡在她心前的雾都散开了,宋之意的脸慢慢浮现出来,不像她以前见过的那样淡漠无情,那张脸上满是笑意,眉眼温和。
“但她一定希望你走出来,不是吗?”顾生轻轻问道。你母亲困住自己一生的牢笼,必定不会希望你再去走一遍。
谢幸晚转头看向顾生,顾生丝毫不躲避的跟她对视,那眼神里面满是温柔,像是从星河撒落下来一样一点又一点地把谢幸晚包裹其中。
第19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