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魏果左手放在身后,站在一棵苍劲的古松之下,拉下树枝来嗅了嗅,微微一笑道:“请。”
而冯如海此时,站在古刹朱红斑驳的墙外,向墙里张望着,日影悄悄斜过墙头来,浸润着小树枝上冒出的苞芽,翅膀上有小黑点的白蝴蝶从树枝间穿过,在草地上点点飞舞,亲吻那朵金色的小花——在风中招展,像一只迎风挥舞的小手,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于是那蝴蝶翩翩飞走了,如季节变换般无声无息,它穿过森林、溪流、小桥、村庄......遇见更多黄的、粉的、黑色的蝴蝶,它们飞舞在春天的每一个角落,在山林间邂逅不同的过客。
一只蝴蝶落到了寞阳羽的手上,“你看,春天来了。”他这样说道。
溪水边的沙地上,白休言拿着根树枝,不知道在勾勾画画些什么,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道:“如果它能领着我走出这个鬼林子的话,我可能倒有心情来欣赏这早春的景致。”
“莫气,莫气,”寞阳羽好心劝慰道:“你就算把自己气死了,不也一样找不到路?”
“瞧您这话说的,我找不着路,”白休言道:“我的公子爷,您老人家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寞阳羽不慌不忙道:“我是兰(南)方人,我们兰(南)方人不分东兰(南)西北,只分上下左右。”寞阳羽自小在南方长大,说官话的时候难免带一点南方口音。
“那可真是兰(难)为你了,兰(男)人!”白休言不失时机地讥讽道。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寞阳羽在她脑袋瓜上敲了一下道:“伧鬼!”
“溪狗!”白休言不甘示弱,骂了回去。
“你在这儿......画些什么呢?”寞阳羽忽然换了话题,探头探脑地朝她身后看去。
白休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那堆乌漆嘛黑的图形和线条,索性让开了路,由得他看去。
果然,看到沙地上的线条和图形,寞阳羽的表情十分困惑。然而他并不气馁,蹲在旁边认真研究了起来。白休言好奇地盯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两条粗线,”过了一会儿,寞阳羽夺过白休言手里的树枝,指着将画面一分为二的粗线道:“是鸿江。”
白休言猛然看了他一眼。
“画面中心,鸿江往上,”寞阳羽接着道:“一大一小紧挨着的两个方形,分别代表着晋州和青州,环绕青晋的四个圆圈,则是虎威、烈扬、忠武、荡寇四方兵力。”
白休言淡淡道:“不错。”
寞阳羽手里的树枝指了指,揣度着道:“画面再往上,这画的是......三个山头,哦,那就是铁屏关了。”
青晋两州背后的铁屏关,素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而此处一旦失守,其后一望无际的沿海平原,南人便可长驱直入,剑指燕京城,白休言的神情,隐隐的有些担忧。
寞阳羽全神贯注于图上,继续说道:“青晋二州的左边,另有一个大方形,代表着上游的渝州,陆地上点了三个点,意思是渝州的兵力支援,陆路最快要走三天,水面上点了一个点,意思是水路最快一天。而右边这个大方形,代表着下游的庐州,水路逆流而上,和陆路一样,至少要两天。”
“鸿江下方,还有些小圆圈,代表着南边的兵力布置。圆圈的大小,对应兵力的多少。这些圆圈,有些是实心,有些是空心......”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些小圆圈,“用实心,代表你很清楚此处的兵力,用空心,代表你不确定。空心的多,实心的少......青晋两州临江一带,画的这些小三角形,则是北边的布防。”
“说完了吗?”白休言道。
“如何?”寞阳羽悠然道:“我所说的,有一点错处吗?”
“纤毫不错。”白休言说罢,叹了一口气。
“怎么?”寞阳羽看向她道:“不觉得我知道得太多了吗?”
白休言道:“知道得太多,也知道了太多。不过既然你我都被困于此,那么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说得有理,”寞阳羽道:“不过你就不担心——成王会在这个时候大举出兵,趁乱攻下晋州城?”
白休言从容道:“李留夷是将门虎子,王善伦是沙场老将。有这二位坐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真是如此,”寞阳羽道:“你这么急于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这——”白休言少一迟疑,笑道:“这里荒山野岭,要什么没什么,不走,留在这儿过日子啊?”
寞阳羽一转头,看着地上的图画道:“魏果掌握着青晋之地的半数兵权,他只要与成王里应外合,其实随时都能夺下青晋之地。”
“可他不敢。”白休言从他手里抢回树枝,指着铁屏关道:“南人一旦渡过鸿江,面对的就是这座雄雄铁关,兵法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仰攻本非易事,何况过江之后,鸿江就会阻断他们的退路,背水向山,兵家大忌;正当其进退不得之际,渝州、庐州两路兵马东西夹攻,便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寞阳羽道:“或许对方的目标,就是铁屏关呢?”
白休言道:“什么意思?”
寞阳羽道:“镇守铁屏关的是谁?”
白休言道:“老将盛东升。”
寞阳羽悠然道:“任有道为何突然遇刺身亡,你比谁都清楚;一个老将,暴病离世又有什么稀奇?”
白休言沉默了下来,盯着那幅图看了很久,“走罢”她道,走出去不远,她突然回过头,一扬掌,毁掉了沙地上的图画。
第四十一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