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星冥师太考较弟子们武功的日子。天玑殿前的演武场上，众弟子在练剑等待师太的到来。灼其华坐在一边，竟然看得滋滋有味，手舞足蹈。伊嫣嫣看着他觉得好玩，突然一剑就朝他刺过来。没想到他不但不躲闪，还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嫣嫣问道。
“嫣姐姐，你不会画画，画得太难看了。”他说。
“你是不是又生病了，说胡话，我什么时候画画来的？”伊嫣嫣奇怪地看着他。
“你拿着剑挥来舞去的，不就是画画吗，只不过线也画不直，圆也画不圆。”灼其华笑道。
“这是把剑，可不是画笔。你也来试试看。”伊嫣嫣把剑给他。
“我不会。”他回答。
“羞不羞，剑都拿不动还说别人。”伊嫣嫣做势又要拿剑刺他。
星冥师太来了，在大殿门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弟子们分站两边。她特别看了灼其华一眼，见那孩子只是安静地站着。
武功考较通常是两名弟子上场对战，之后师太进行评点，指出需要注意和改进的地方。今天师太叫叶蓁蓁和顾旖旖对阵。顾旖旖就是那天想杀死灼其华的那位女弟子。这很不寻常，因为大家都知道，论武功，顾旖旖比叶蓁蓁强。作为大弟子，叶蓁蓁人品佳，很受尊敬，但武功并不出众。师太当然知道她们俩的功底，以前从没让她们俩真正动手比武，不知今天是出于何意。
叶蓁蓁看着师妹，表情凝重。她知道，这位师妹聪明伶俐，在同门中，武功资质最高，颇受师父赞许，但为人心胸狭窄，叼钻刻薄，自视甚高，从不把她这个师姐放在眼里，暗地里总是在挤压她。她右手提剑，剑身前斜，剑尖下斜，乃是峨眉剑法起手式“金蛇坐洞”，取以静待动之势。她想，对方武功比她高，须先求自保，再待机反击。顾旖旖左手持剑，右脚向前，剑经左腹划至胸前，左脚向右脚并脚，剑交右手，乃起手式“怀中月”，随时准备发难。随着一声“师姐，小妹得罪。”她一招“力劈华山”便横扫过去，紧接着“锦鸡上岭”、“游龙戏水”、“青龙摆尾”，招招进逼。
叶蓁蓁见招拆招，寻找对方的破绽，伺机反击。只见顾旖旖步伐轻盈，如微风杨柳，蝴蝶绕花，一旦出剑则急如闪电，痛下杀手。师太在一边看着，禁不住点头嘉许。在所有的弟子中，这个弟子悟性最高，进展最快。要知道，峨眉剑法须剑行似飞燕，落剑如风停，趋步须眼快，四两拨千金。而出剑击杀时，则是刺如猛虎，劈斩如山，绞缠藏杀手，冲刺不留情。顾旖旖不仅聪明伶俐，而且行事心狠手辣，对敌绝不留情，这点颇像师太。再看叶蓁蓁，师太不禁皱起眉头，内心一声长叹。星渺掌门最看重这女孩儿，把她视为未来的掌门人。她端庄秀丽，对小辈，像个大姐姐，对长辈，像是个懂事能干的乖女儿。但她武学资质愚钝，悟性不佳。峨眉剑须以攻为守，以快制胜。像她这样防守反攻的做法，恰恰是峨眉剑法的忌讳。这孩子要是降生在富裕人家，那当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贤淑聪慧，动刀动枪，实在不是块料儿。
场中顾旖旖出剑越来越快，一团剑光裹住叶蓁蓁，使她左支右绌，穷于应付。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她支撑不了多久。只见顾旖旖一招“黄莺扑雀”，身体向后转九十度，右脚猛地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双腿屈膝收于腹前，剑尖抖起几个小剑花，刺向叶蓁蓁的头部。这一剑既快又猛，剑花虚虚实实，让敌人难于抵挡。叶蓁蓁知道抵挡不住，长剑一垂，准备认输。师姐妹练剑比武，自然应该是点到为止。
就在顾旖旖身体腾空那一刹那，有一条小小的人影从场边冲向叶蓁蓁，那是灼其华。他一边跑一边喊：“姐姐，快躲开！”
顾旖旖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对手认输而停止。一道剑光划过，只见缕缕长发飘散在空中，叶蓁蓁的脖子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滴滴鲜血溅落在她的道袍上。她脸色苍白，呆在场中。“啊！啊！”的惊呼声响遍全场。
“小妹一时收手不住，请师姐见谅。”顾旖旖说道，语气中带着嘲讽,如果她这一剑刺实了，那应该是刺在叶蓁蓁的喉咙上。
师太一言不发，眼睛却盯着跑到叶蓁蓁身边的灼其华。当顾旖旖腾身出剑时，她根据出剑的剑势和力道判定，剑不会停下，但也不会要了叶蓁蓁的命，只会造成点皮肉之伤。而也是在这一刻，灼其华起身跑向叶蓁蓁，难道这孩子也跟她一样做出同样的判断？看他那一付乳臭未干的孩子脸，似乎不会，那种童真是装不出来的。师太迷惘不解。她把顾旖旖叫过来，斥责几句。这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其实就跟赞许差不多。
“蓁蓁，你下去休息吧！”她说。
叶蓁蓁拉着灼其华慢慢离开了演武场。
回到住处，她再也忍不住，眼泪雨水般洒了下来。自从星渺掌门离世之后，她便觉得又成了孤儿。她搂着灼其华，这些年来所受到的委屈强忍在心头，无处倾诉，现在终于可以在亲人面前放声痛哭。
“姐姐别哭。”灼其华说，“这个旖师姐真是个坏人。她刺伤你，割掉了你的头发。下次你也刺她的脖子，刺出更多的血，给她剃个光头。”
“姐姐打不过她。”叶蓁蓁叹了口气。
“我知道怎样打赢她。”灼其华说。
有这样一个弟弟关心她，她心里暖暖的。
“我说的是真的。你看，她这样刺过来，你只要把剑放在这个…这个位置，她就不敢刺了。”灼其华比比划划说，“看，这样…这样…这样。”叶蓁蓁看着，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灼其华急得语无伦次。看他那副样子，叶蓁蓁忍不住破涕为笑。
灼其华跑到墙角处拿了一根棍子，回来对叶蓁蓁说：“姐姐，你拿剑照旖师姐的样子刺我。”叶蓁蓁乐了，心想他是不是想给她解解闷儿，但看样子他倒是蛮严肃认真的。既然华弟想玩，那就让他高兴高兴。
“看剑。”叶蓁蓁一声娇笑，“力劈华山”，长剑慢慢的扫过去，只等灼其华拿木棍格挡，便停下来。剑招使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握剑的手腕正向一根木棍撞过去。灼其华蹲在地上，手中的木棍正对准她的手腕。她立刻换招，长剑递出，又发现灼其华已经先她一步跨向左边，木棍斜斜地横在她的手腕前。她只得把剑硬生生地撤回。真是邪了门了!
“华弟，你这是在搞什么鬼。”叶蓁蓁把剑一摆，停了下来，“你不格挡我的剑，只是胡乱把棍子往外递，这算那门子功夫。”但她心里实在惊愕，这根木棍总是恰到好处地刺向她的手腕，逼得她不得不撤剑换招，时机拿捏得那样准，真是见鬼了。看上去像是偶然撞上去的，但是招招如此，而且那么准确，就不能说是偶然了。不管怎么说，这样打法，她是赢不了的，如果对方手里拿的是剑，恐怕手腕早就被切断了。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我不跟你玩了。”她说。
“我就是计算好的，算好了什么时候你向我刺过来，我就先把棍子先放在那里，这样你不就自己撞上来了。”灼其华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还能算出来？”她很好奇。
灼其华说，“我不会使剑，也不懂那些剑法剑招。姐姐你使剑，我看到的是你在画画。你向前刺一剑，只不过就是在画一条直线，你这么一转身一斩，就是一条弧线，你抖一个剑花，就是一个圆。你这一招接一招的，就是把这些线啊圆啊什么的连在一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从没听人说过剑术跟画面有什么关系。
“这怎么说？”她问道。
“姐姐，这世上万物看上去复杂多样，其实都是有章可循的。上至天空，下至地面，所有东西都遵循某种规则运作。比如道教，就认为任何事情都是阴阳这一规则作用的结果。姐姐如果你懂算数，就会知道，算数最能完美地体现这些规则。”灼其华一脸严肃地说道。叶蓁蓁看着他，觉得突然间他似乎长大了十几岁，语音语调变得成熟自信，不再是那个弱小腼腆的小男孩，简直就像道长在布道，说长论短，滔滔不绝。
“你和旖师姐比剑，挥来刺去，在我眼里，不过就是点、线和各种图形。你的剑和手只是在这些线、图上运动。我只要算出它们运动的速度，就能知道它们所处的位置。”他用手指在桌子上一横一竖不停地写什么，然后说，“旖师姐剑出得快，剑使得比你好。我算了算她的挥剑速度，一分一忽有余，比姐姐你快半尺。”
“什么叫一忽？”叶蓁蓁问道。
“一个时辰一百分，一分一百忽。”灼其华回答。
叶蓁蓁摇了摇头，不懂。
灼其华接着说：“还有呢，旖师姐有个毛病，只会按固定的剑招出剑，不知道灵活变化，而且换招时还不能做到连贯无涩滞。这样我就事先知道她的手腕什么时候在什么位置。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只要把剑放在那个位置等她的手腕撞上来就好了。”
叶蓁蓁越听越糊涂，这是在说天书呢，那像是个十几岁孩子说的话。
“你说这些姐姐不懂。你就告诉姐姐怎样才能刺到她的手腕就行了。“
灼其华说：“你把今天跟旖师姐比武的情况再给我演示一下。”
叶蓁蓁把今天跟顾旖旖比武用的招数边比划边解说。
“这样，明天你再跟她比武，等她准备换用那招叫什么‘鸡上路时，你往左边跨一小步，把剑斜斜的放在这个位置，她的手腕就会向你的剑尖上撞过来。”灼其华拿着棍子，比划着告诉叶蓁蓁，在顾旖旖每次换招之前，根据不同的招数，心数一二，或向前或向后，或向左或向右，或斜身或下蹲，只管把剑伸向某个位置。
“蓁姐，你不要多想，只要把剑放在这些位置等她刺过来就行了。”灼其华说。
这是什么打法，叶蓁蓁觉得像是回到了童年时跟弟弟玩抓迷藏，倒是蛮好玩的。她和灼其华一招一招反复对练，直到她准确记住抢先出剑的时刻和位置为止。
“比武时你要是忘了我会提醒你。”灼其华说，“你给旖师姐剃个光头，在她脸上划一下，让大家笑话她。”
灼其华又回到了弟弟的样子，像是说多了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那张天真殷切的脸，叶蓁蓁想，华弟异想天开，但倒也无不有理，好吧，就照他说的试试看，让他高兴高兴。再说，她无论如何也要跟顾旖旖再比较一场，就算是输了，也要显出不服输的勇气，否则她这个大师姐在众师妹面前将威严扫地，抬不起头来，在师父眼里也会是个胆小鬼。师父明知她打不过师妹，仍然让她俩比武，或许只是要试试她的勇气。
第二天，在演武场叶蓁蓁对师太说：“师父，弟子想跟旖师妹再比较一场。”。
好，就应该有这种不服输的劲头。师
第三章 叶蓁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