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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人物[1/2页]

村姑与胆小鬼 那书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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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凤娟是位村姑,但却是十里八村最俊的村姑。她今年二十一岁,生在小李庄,长在小李庄,生命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属于小李庄。因为,她自出生,除十七岁时随父亲赶过一次集市,几乎没有出过村。
      小李庄是豫东这片华北平原较有魅力的一个村,因为这个村,村后有山、村前有河,有山有水:豫东这片土地横贯几百里不见一座山,小李庄村后却有座凸起的土坡,被村人称为后山;豫东这片土地自古就没有多少地上水,小李庄村后却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虽然只是涓涓细流,却终年不断流。
      有个道士云游来到小李庄,村前村后转,尤其是到了村东头的那个小院子,拿罗盘看了几十遍,走时断言:这个村会出大人物。
      大人物会出在哪家呢?村民猜测,要出大人物肯定是从村东出,因为这片土地道家文化昌盛,村民相信紫气东来,认为最东边的肯定最得风水。这村东边,偏安于东南角果然就有一处最适宜的小院子,三间堂屋被称为正房,一处右耳房被称为西屋,房子不大,总共也不过一百多平方,庭院也只有二十多平方,在农村,这的确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院子了。但这里窄狭简陋,却精致,风景这边独好。屋陋,尚得容膝;院小,亦能仰望碧空,信步遐思,可以想得很远很远。大自然乘兴而来,日晖月影,四季常照,风雨霜雪轮番光顾,蝶儿最先来这里欢舞,蝉儿最先来这里高歌,小鸟最先来这里玩耍,秋蛩最先来这里低吟,飘雪最先从这里飘洒。这片土地还信奉有大树的地方肯定出大人物,这家院子里偏又有一棵不知已生长了几百年的大榆树。春日葱郁巍然,绿冠如云,遮骄阳蔽烈日,撑起一片清凉世界。夏日常有雨,暴雨袭来,它任凭狂风把树冠刮得东倒西歪,满树绿叶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却不会倒下,无论在多么危险,多么艰难的情况下,它都会无私无畏地庇护这个小院子。秋高气爽时,大榆树叶子熟得金黄金黄的落了一地,犹如拿金裹住了这个小院。冬天,它静静地伫立在严寒中,虽独处一隅,却并不孤独,它所孕育出的那些一脉相承的生命,都在默默翘首倾注着它。在朔风凌冽,寒流滚滚中,它展示出挺拔与高傲,坚毅与坦然的风范。落尽叶的枝杈变得像金属般的坚硬,珊瑚样指向云天。
      这个小院也的确住过大人物,至少是这个村里最显赫的人。那人曾是这一带最显赫有钱的大老板,叫李世仁,这个小院曾属于他。他把这个小院作为交朋会友的雅致所在,很是修缮了一番。但解放后,他携全家跑到南方的一个小岛上去了。
      这个小院后来分给了一个复员回来能说会唱的老兵,那人叫李汉。人们就观察,看李汉住这个小院,能不能成为大人物。
      当过兵的李汉其实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娘声娘气的,人也瘦瘦小小的。穿着也不讲究,村民都管李汉叫破老汉,因为李汉总是穿得破破烂烂。他的长相也是一副穷兮兮的样子:几颗零零碎碎的牙,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
      可他爱唱,能随口编戏。
      傍晚,忙完活计的时候,李汉总是喜欢一边走一边唱“老榆树,钱串子,农家人住在小院子,秋天耕田夏天收,冬天来了喝好酒”,其实他的日子也很少有酒喝,只是有唱不完的自己瞎编的歌。
      李汉是见过世面的,他说他当兵时跟着队伍一直打到广州,可他没有留在广州,他是农村人,打罢了仗就想回家,他觉得哪也没有家乡好。如今,他常在村民面前回忆历史,还说他给大人物抬过棺材,守过灵;他说,他当兵那阵儿如果不回来,如今,也住上洋楼带上警卫员了,引得村民很是羡慕,却又将信将疑,但他却是是个复员兵,有证明。
      李汉自己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可平时遇到那些串乡糊口的吹鼓手和说书艺人,他总是多给些吃的或钱。他说他当兵前干过那营生,知道揽工人的难处。
      李汉有无尽的瞎编歌常在嘴边哼着,还有一个破快板“噼噼啪啪”地打起来,村民都管他那一套叫莲花落,说是叫花子的本领。李汉闲时,总是一边打一边唱,生活倒也觉不出苦来。李汉播麦子时是村里的主角,不播麦子的季节则负责村里喂牛。李汉喂牛肯操心,夜里起来好几趟给牛添草,一年到头睡不成个囫圄觉,可他十分喜欢这份工作,甚至与牛建立了感情。当一头救过人命的老黑牛被杀时,全村处处飘着肉香,可他拒绝吃老黑牛肉。他格外敬重这头耕地卖力、为繁衍全村所有牛立下汗马功劳的老牛,曾说这牛死了应埋掉的。所以面对老黑牛的被杀,他呆坐在老黑牛空荡荡的床前,一个劲儿抽烟。李汉觉得做人应图个诚实厚道,佩服老老实实的受苦人。他人穷,可不小气,一副热心肠。有一次有两个说书人天黑了没处去睡在牛棚里,他就把他们引回自家,端出剩干粮让他们吃。第二天晚上,还操持着全村人出钱请上两个瞎子说了一回书。
      村民观察李汉很久,终于觉得,李汉虽然人不错,但太过于平庸,终究一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除掉他满嘴能把死牛吹活的本领和养牛的勤勉外,似乎怎么牵强附会,也和大人物扯不上干系。正当村民大失所望时,李汉却走了狗屎运,与邻村一姑娘一见钟情,不久就抱得美人归,成了村里媳妇最俊俏的人。
      于是,村民就琢磨,虽然这李汉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他那妖精一样的媳妇生的娃将来可能会成为大人物。
      果然,李汉的媳妇儿不久就怀孕了。尽管,媳妇生了个女娃后大出血死了,可也没有挡住村民对这个女娃未来成为大人物的期盼。因为,村人说,一个家庭凡要出大人物,必克亲克友,这女娃一出生便克死了娘,以后肯定不简单。
      村民眼看着这女娃一点点长大,果然俊俏得惊人。这女娃就是李凤娟,她一张白中泛着红润的瓜子脸,一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细细的眉毛,眉稍有点上挑,鼻子、嘴唇都带有村里姑娘那种质朴,不加修饰的美,宽阔、浑圆的肩头,白杨一样挺拔的腰身,尤其那颀长嫩白的脖子,优雅起伏的线条,令人一见,必然联想起天鹅的颈脖。
      人们说,如此美人,怎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但偏偏造化弄人,李凤娟要读书的年纪却赶上了一个闹腾的时代。那个时代,学校关门,老师们社会地位落在老九,被戴上尖帽子到牛棚思考人生去了。李凤娟只粗读了几年书,便下学耕田犁地了。等那个时代稍微安静点,她却又过了读书的年纪。于是,拭目以待李凤娟成为大人物的村民又不免遗憾,说风水好顶不住命不好!这么好的院子,这么美的人儿,终逃不过土坷垃里刨食的命。
      村民认命,可李凤娟不认命,她暗下决心,要抓住一棵改变她命运的麦子。
      李凤娟早就暗暗爱上了一个城里人,几乎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如果白天她没见到他晚上就睡不踏实。
      她苦苦相思,那个城里人却没有觉察,因此不注意她,而她做事谨慎,也不敢冒失传话给他表白自己的情意,以免引起麻烦。
      每到秋天要种麦子的时节,夜幕降临,当四周变得一片沉寂时,李凤娟便会在心中思念起那个人来。寂寞得没有法子,便一个人慢慢的走出来,到村南边的小河边散步。
      村南小河边是村村长李田家,那个城里人每年都会来村里指导村民种麦几天,都会住在李田家。每当这时候,李凤娟便装作出来随意溜达的样子,其实她并不随意,她的目标非常清晰而明确,就是到这村南,远远地望李田家里的灯光,猜测那位城里人可能住的房间,然后便盯着那个房间窗上的灯光,一阵阵地发呆。
      只要她一看那窗上的灯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孩童时爹爹膝下幸福的孩子,真不知多么欢喜,多么安慰。尤其是有月的晚上,那窗上灯光远远望起来越显得朦朦胧胧的,像她捉的许多萤火虫儿装在蛋壳里一样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即便是在霏霏细雨的晚上,只要哪位城里人来了小李庄,她也总是坚持来望那窗,她总是一面呆看,一面痴想,每每被雨点把一身打的透湿还不觉得,直等那灯光突然熄了,她才凄凄凉凉的回去睡下。
      这几天,那个城里人又来了。李凤娟便有些坐卧不安,她多想尽快揭开这层窗户纸。她见父亲睡熟了,又悄悄起来溜达去了。
      深夜的寂静中,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村南走去,天上无数的星辰,在无限的寂静中闪耀着。种麦子的季节都是深秋,清冷皎洁的天空清楚地显现出来。
      村外的景象朦胧,远远可以望见地平线在月光下变得柔和而曲折,近处的树木在晚风中前后摇曳,几乎像是一个个人的动作一样;微风在树枝间抚弄,奏起音乐来,仿佛对怀着满腔心事不能入眠的困倦的人们说着抚慰的话。
      李凤娟来到村南,又远远地看着李田的家,又远远地盯着那扇窗,她想他会在那个屋子干什么呢?
      她痴痴地看着,就像丢魂失魄一样。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在感情的激流前面设下一道闸门,堵住自己一种潜意识的流动,实际上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因此,尽管她无数次地鼓起勇气想去敲那扇窗,可总是克制了自己。至于这情感的绿芽,究竟是什么时候悄悄钻出地皮来的,不仅秋风难知,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突然,那窗里的灯熄了,犹如有人突然在李凤娟的心上扎了一刀,她觉得是那样的失落失望,心里又是那样的痛。
      她多想冲过去,走近那扇窗,撕破那窗户上的纸。但她不敢,便又独自地站了许久,踩着松软刚耕好的地,茫然地溜达起来。她觉得非常燥热,丝毫没有想赶回家的意愿。她边走着边想起一首自己也记不得名字的歌谣,轻轻地哼唱起来。
      她多想那个人能听见她的歌声,可她又不敢大声地哼唱。
      装在李凤娟心里的那个人是乡里农业站的城里人张侯生,张侯生是大城市来的城里人,有知识,很多农村姑娘都想攀上,那是进入城市的机会。
      张侯生每次来,都住在小李庄南地村支部村长李田家。这一次,张侯生熄了灯,却没有睡。他即将面临返城,听说可以参加高考了,心里充满了兴奋。
      他向李田打招呼:“李村长,晚上我闷得慌呢!出去走走。”
      李田说:“要溜达就去河边吧!今晚也确是溜达的好时候,你看那月亮弯弯的,好似个镰刀,虽是晚上,但村里可亮堂了。”
      张侯生说:“那感情好,我去了。”
      李村长说:“要不我陪着你走走吧!”
      张侯生说:“不了,我自己就行。”
      张侯生走出李田家,顺沿着河边走,看着月光下河水如一条银线一般,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唉!谁在歌唱?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哼一首什么歌,那声音清脆如百灵,那声音婉转如仙乐。
      他随歌声看去,但见远处辽阔隐隐,月光之下苍茫,树影婆娑。这时,他看到好似一个姑娘,远远地在平坦的松软的耕地上游荡着,飘渺如仙。
      那一刻,他的心怦然动了,恍惚之间,张侯生竟不由自主地大步走了过去。
      张侯生顺着声音走去,边走边想,这大晚上的,谁呢?
      等他靠近了那声音,发现竟真是来自一个俊俏的姑娘,不禁心里嚯嚯地跳起来。张侯生大着胆子,对着那身影轻轻咳嗽一声。
      李凤娟听到咳嗽声,猛然回头,一回头吃了一惊。李凤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他呢?她想。她揉了揉眼睛,认真地看过去,可不就真是他吗?心里一阵阵紧张,又一阵阵慌乱。啊!啊!啊!她张了几次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张侯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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