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不觉大笑起来。一路嘻嘻哈哈，待到了集市的时候，太阳已一树高了，集市已渐热闹起来。各人分别领命，按董村长分派的任务行动去了，只留董圈子一个人看马车。
董圈子找棵老树把马栓了，点一支烟蹲在路边优哉游哉地抽。董圈子天生是个爱唠嗑的人，却又哪里一个人闲得住，便东瞅西瞅有没有能搭讪的人，看旁边也有个赶马车的，马也拴在一棵老树上，自己则坐在自己的马车边儿上，不断地用脚撩拨地下的一块砖头。董圈子就凑过去套近乎。“哎！老乡，你哪儿的啊？”那赶马车的也是闲得寂寞了，赶紧向董圈子应声道：“我是小李庄的。”董圈子吃了一惊说：“老乡——，你是小李庄的啊，那你可不近啊，咱这个集市距离最远的一个村就是你们村了吧？”那人应道：“可不是嘛，我们村是离这集市最远的，赶马车跑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这里。”董圈子又凑近一些好奇地说：“我看你等了老久了吧？你咋来这早赶集？”那人说：“没有办法啊！俺村最漂亮的姑娘，昨日来这赶集愣是没回去，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天没有亮，村里的小伙子们都呼啦啦起来，村里村长带着，就奔这儿来了。我现在都还犯困呢！”董圈子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哎吆我的妈呀。”那人好奇地看着他说：“老兄，你不是抽风吧？好好地叫什么妈啊？”董圈子说：“你们村原来也丢人了啊。”那人一脸生气地说：“你这咋说话的？我们怎么就丢人了？”董圈子琢磨一下醒过神来，原来人家误会他说人家村丢面子了，赶紧解释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你们丢人了，是你们丢人啦！”那人说：“我有啥误会的，你这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再敢说我可不让你，说着拉起了要打架的姿势。”董圈子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位原来还是个小心眼啊！赶紧掏出个纸片儿，卷了一支烟递过去，柔声细语地再解释说：“我的哥啊！你可别生气，我说的丢人，不是丢人，是有人走丢了啊！”那人接了卷烟咧嘴笑了：“你这说还差不多！丢人了可不是丢人了。”董圈子赶紧应了声：“是这个意思，丢人不是丢人！”两个人绕了半天舌，都哈哈笑起来。
董圈子说：“我叫董圈子，怎么称呼你？”
那人说：“我叫李老五，是村里的饲养员，顺带兼职马车驾驶员。”
董圈子说：“你这称呼好，我们村都管我叫赶脚的，没有人说我是驾驶员，我得向村长汇报，以后也得赶时髦，不能随便乱称呼，掉份儿。”
李老五说：“是这个意思，赶脚的是旧社会的称呼，那不尊重人，干的是两条腿跟着四条腿跑低三下四的活儿。现在是新社会，得叫驾驶员。”
董圈子与人唠嗑，向来嘴上不输人，他本来想恭维一下李老五，弥补一下刚才两人之间的语言误会，却不想这李老五却借坡上驴，蹬鼻子上脸，拿话踩他干的是低三下四的活，不觉好胜心强起来，说：“老五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称为赶脚的不撑门面，但却是个很有传统和文化的活。”李老五不觉笑了：“我说老兄，这赶个马车还传统和文化了？”董圈子咦了一声说：“那可不是？这个活是个精细的活，一般人干不了，把马从圈里拉出来，先必须要做两件事：一是检查一下套在马头上的笼头和连在一起的缰绳是否结实；二是把一尺多宽、两尺多长的棉屉子放在马背上，将屉子四角连着的肚带绳，对头的两根分别在马肚子下面系好，把屉子兜紧。这每一个细节都很讲究，而且，跟不同级别的人赶马车，肚带子、马龙头、缰绳、棉屉子，以及配置的铃铛等，那都是讲究的。”
李老五被董圈子这么一唬，表情一愣一愣的，说：“咋个讲究？”
董圈子说：“哎吆！那可讲究了，不同的人坐的马车，连名字都讲究。皇帝乘坐叫‘辂车和‘金根车，高级官吏乘坐叫‘轩车，皇太子与诸侯王乘坐叫‘王青盖车，贵族妇女乘坐叫‘辎车。用马的多少，也分档次的，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李老五听得入神，想不到赶马车还如此讲究。董圈子拿自己听说书人砸吧的，转过来忽悠李老五，没有想到如此管用，便越讲越得意，说：“咱们赶马车的还得懂兽语，这是一般人搞不懂的！”
李老五说：“还有兽语？”
董圈子说：“可不是嘛，吁、喔、得儿、驾！这些都是马儿能听得懂的，声音大小的控制以及语气的柔和和舒缓，都是讲究的，一般人做不到。”
李老五说：“就这几句？谁都会啊！”
董圈子说：“一般人会这几句，高手可不是这几句。”
李老五说：“你会哪些兽语呢？我只会说人话啊！”
董圈子心想，这个李老五，聊天聊死人，你一直问，我就知道这么多，咋回答你一直追问呢？可吹牛吹到这份儿又不能不接着吹下去，就说：“我能与马谈心唠嗑，你看我这匹黑马，它正摇着尾巴，昂首看天，展示它的高大威猛呢，我现在问问它，就知道它在想什么东西了，你信不信？”李老五好奇地说：“你去问问。”董圈子走近了他那匹马，哼哼唧唧与马胡乱说了一通，回头看向李老五，摇摇头，说：“哎吆，不好说，它想的问题可能有点不健康，你听了不高兴。”
李老五嘿嘿一笑说：“有啥不健康的，我还能与一头畜生过不去？你就瞎掰吧！”董圈子说：“我真不是瞎掰，我刚才问了它在想啥，它说它想你那匹马。”李老五看看董圈子那匹黑色公马，又回头看看自己的那匹枣红色的母马，才豁然明白过来，说：“老兄，你占我马的便宜。”董圈子说：“你不信？我们把两匹马牵到一起，你检验一下我说得对不对。”李老五说：“试试就试试。”他站起来，把那匹枣红色马牵过来，与董圈子的黑马栓到了一棵树上。说也奇怪，这两匹马刚牵到一起便互相拿嘴对上了，你碰碰我，我碰碰你，呼哈呼哈地喷着白气，一会儿互相挠痒痒，一会儿额头对着额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亲昵又亲昵。李老五看到这儿，也觉得奇怪啊！这马也这么骚性？还真被这个人说对了，不觉对董圈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很惊讶地说：“老兄，你果然是个懂马车的行家，我这才赶一年多的马车，道道还不懂，以后有机会得向你学习学习。”
董圈子骄傲地笑一笑，说：“哪里，哪里，我这是祖上传的一些小伎俩，拿不上台面的事，不过有机会我们真可以交流交流。”说到这里，便赶紧转了话题，生怕李老五再接着谈马车的学问，那可把他逼死了，说：“我们村也是丢人了，昨日一个小伙子来赶集，愣是没回去，也不知去哪儿了。路上听说，他娘让他上集市捡媳妇的，这他娘的不好笑？我都打半辈子光棍了，走南闯北，还懂兽语，连个母狗都没有勾搭上，他能捡个媳妇？”两个人越聊越热乎，便都感叹，这年月咋了呢，怎么时兴丢人了？你说，咱们这个地方一马平川的，没有山也没有岭的，又不会滚到哪个坡里去，怎么会那么容易丢人呢？两人聊得投机，李老五就凑近了董圈子，趴耳朵上悄声说：“听村里人说，俺村那李凤娟心里有人了，说不定这次跟人跑了。”董圈子吃了一惊，说：“莫不是跟俺村的董山跑了？不能吧！我见那娃都没有怎么出过村，怎么就能勾搭上十几公里外的你村的姑娘呢？”李老五嘿了一声，说：“你村有啥人能勾搭走俺村的李凤娟，人间眼高呢，听说看上了一个有文化的城里人。”
两个人正在扯东扯西，一忽儿，两个结实硬朗的小伙子走过来，向李老五打招呼。李老五赶紧问他们：“找着人没有？”那俩人摇摇头，一脸的疲惫感。一会儿，有两三个健壮的青年走了过来，仍然是疲惫加摇头的向李老五打招呼。董圈子悄悄问李老五，这些是你们村的？李老五说是，都是来找人的。董圈子看他们带来找人的人，不觉感叹：看人家村的，都是精壮小伙，我们村来的却是歪瓜裂枣的。
董圈子正自感叹，两个中年人向李老五走了过来。一个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另一个边走边安慰：“李汉，你看那个张侯生都走几个月了，咱李凤娟肯定没有跟他跑，你就别老疑神疑鬼的了。说不定集市上遇到哪个亲戚，走亲戚去了。”李汉说：“李村长，我有几个亲戚我能不知？咱村离这集市远，她赶集这路上根本没有亲戚可投啊！”李田又安慰李汉说：“等会与大家汇集打听的消息，看姑娘往哪个方向去了，咱一路探查，你也别伤心过度了。”李汉说：“村长啊！我可就这一个闺女啊！她要是丢了我咋活啊！”
李田不耐烦地说：“你别寻死觅活的，咱们这不是在找嘛！”
第10章 失踪[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