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之中,时妤昭的话音方落,裴三的神色便又在刹那间僵硬,只是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被再一次刺激之后就愈发激动起来的时候,裴三却渐渐冷静下来。
裴昀看着一直以来同四叔生得极像的三叔,眨了眨眼,莫名有些眼眶发热。
他们本都是极温雅隽秀的人,如今却一个死无全尸,长眠黄土,另一个变得眉目含霜,命债身偿。
不知过了究竟是一炷香的时间,还是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当众人终于听到裴三的声音的时候,他已经又变得从容冷静起来,只是少了几分温润,过去叫人倍觉好听的声音,如今也变得冷冷清清。
“二哥是我杀的,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杀人偿命,不就是这样吗?”
“三叔……”裴昀张了张嘴。
裴三转头看他,见他站在裴太师身边,丰神俊朗的模样,同那个人生得倒是有些相像,嘴角微弯,原本清清泠泠的眉眼,又变得像从前那般温润起来,“允渊,说起来,他最喜欢你了,总说你不该是大哥的儿子,即便这些年他迟迟不谈再娶之事,可是每每他见到你,总是心里难受的,毕竟你长得那般像他那个早逝的孩子,其实真要提起当年,那个孩子……也是无辜得紧。”
裴昀猛地抬头,裴三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是啊,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孽缘罢了,他的孩子不该死,他也不该死,若是当年我早些提点他两句,如今,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真要说起来,我倒才像是真正的凶手。”
一直站在堂屋正中的裴太师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当时妤昭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仿佛看到那个当年还是名满临安,如今却才子迟暮的一朝太师,本就花白的发间又添几许华发,眼角眉梢的皱纹仿佛又添上了一笔又一笔。
老来悠闲,本该是隔岸观火,坐在太师府中同儿孙共享天伦之乐的老人,如今却在一夕之间,连失三个孩子。
两个阴阳相隔,而这第三个,又要面临怎样的将来,老人家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当赵青结案,要将裴三带走下狱听审的时候,裴太师依旧纹丝不动,只是在最后裴三叫捕快羁押着踏出了堂屋房门的时候,才听到那个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半点波澜起伏的老人,颤巍巍的声音。
“你还是爹的儿子,兄友弟恭四个字,你做得很好,只是若有来生,就不要这么执着了。”
兄友弟恭,正是这四个字,让裴三这几十年来,辗转反侧,夜难入眠。
自打当年得知自己的二哥对四弟怀揣着那样的心思之后,裴三不是没有想过将事情挑明,同二人摊开来说个明白,可是他怕,他害怕他若是戳破这样的心思,这个家,便再没有如今的和睦恭亲。
于是一拖再拖,终究还是万劫不复。
时妤昭要起驾回宫的时候,在花园边的一座葫芦形石拱门后,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躲在门边的暗角里,怯生生的模样,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却水光点点。
蓝殷见时妤昭步子一顿,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抿了抿嘴角,便低声在时妤昭耳边道,“那是裴三爷的小儿子,三夫人方才听到消息便晕倒了,此时太医还在医治。”
“走吧。”
“是。”
当时妤昭踏出这裴府的大门,看着已经渐渐西下的太阳,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原本威仪气派,雕梁画栋的太师府,在夕阳下,仿佛生出几分破败。
想当初时妤昭也暗自羡慕过这裴家的亲情深厚,可是从今往后,这个叫临安城中,众人艳羡的簪缨之家,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就是时妤昭,都不敢轻易定论。
许是熬过这悲伤,将来依旧天伦共享。
又或是熬不过去,于是这黑夜,就将变得极其漫长。
皇宫之中,乾元帝也正坐立不安,裴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根本一无所知,且皇姐昨夜并未回宫,虽说遣了人进宫说是留在裴府过夜了,可是乾元帝一向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姐的,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即便是再晚,都不可能留在裴家。
可是问那送信的人,那人的嘴却跟个大蚌子似的,半点消息都撬不出来,皇姐养的人,有时候分分钟能够让乾元帝暴跳如雷。
“陛下,陛下!昭阳殿下回宫了!”倏地,有急匆匆
40、裴嫣[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