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萼雪还在燕京大学念书,每日要从内四区的口袋胡同坐驴车上学,驴子脚程慢,可是极稳,只是身上有股屎蛋蛋味儿,她嫌腌?。
姑姑无奈花二百块大洋托人从德国给她买了辆自行车,那时二百块大洋,够驴车师傅的三年工钱。
光买车不算完,北平税务局还要求所有者每年上缴一块大洋的税钱,车牌子还得定期擦洗,若是污损了,上路后被巡警抓到了,也是要罚钱的。
好在那时在北平骑自行车是件摩登新潮的事儿,她便每日骑着轻快的自行车,在北平大大小小的胡同里得意洋洋的穿行而过。
次年燕大从盔甲厂胡同迁移到西郊,上学的路便又远了很多,萼雪便开始了半走读,半住读的生涯。
时值初秋,城中小巷的槐花吊钟似的垂落着,半谢半开,铺了一地粉白,一些蜜蜂贪春,“嗡嗡嗡”的围在残花上盘旋不去,沿途的地摊儿上则摆满了各色时令瓜果,“黑绷经”的甜西瓜从庞各庄一篓一篓的往城里运;清时的贡品“京白梨”肉嫩汁多皮儿薄;还有菱角,黑黢黢的丑剥开来却是白俊的果肉。
城里的小贩们惯会跟人打交道,所以格外会叫卖:“您看我这西瓜内~!还留着小已把,一刀上去咔嚓咔嚓!熟透了呗!这蜜水汁粘掉您的牙!不尝尝您甭说您是北京仁!”
往往这时,骑车上学的她总耐不住馋虫,可要是停下车,满足了口福,上学的时间便晚点了,又要匆匆的把车轱辘蹬到圆,心急火燎的往学校赶。
彼时,燕大的新校园已更名“燕园”,是在明代米万钟的“勺园”和清代和?住所“淑春园”的废园基础上修建而成,外部的形制是模仿中国传统宫殿,室内设备却是科学又现代——自来水,电灯,风扇,电炉,暖气,马桶一应俱全。
在这样的学校念书,一切都是跟国际接轨的,学生们的思想更是先进,李杰鲁这样的学术派在课堂上惯爱发问,什么错过两次工业革命到底是因满清的闭关锁国,还是农耕文明和封建皇权发展到巅峰的自我优越感导致对科学的忽视,什么中国的铁路建设能否统一化,标准化........这些国家大事,他都关心。
而陈星汉则联合一批外语系的学生,在湖心岛亭搞了个外语角,他那第二个老婆就是从外语角拐来了,所以很多同学又称那里为爱情岛,姚梦熊嘴坏,私下叫那里“二奶岛”。
系里女生嫌他言语粗鄙,他便引经据典的辩驳:“娥皇和女英嫁给了舜作夫人,娥皇叫大奶奶,女英便叫二奶奶,可见二奶并非女性器官,而是指的小老婆。”
萼雪笑他瞎杜撰,他却说这是新文化思潮下保守主义与激进主义碰撞产生的思想火花,直引得班里女生的一顿白眼。
十月份的某天上午,哲学老师参加游行去了,学生便在教室自习,萼雪怕人多憋闷,想着把窗户打开,谁知刚挂上窗钩,一只鸽子就“扑棱棱”的振翅飞了进来,在教室的上空盘旋,吓得班里的女生哇哇乱叫,生怕鸽子屎落在头发上。
几个素日爱闹腾的男同学爬上课桌伸手便去抓。
“小心点!”萼雪担心摔着他们。
陈星汉已从课桌上凌空一跃抓住了那鸽子,只是那鸽个性情野,狂要乱摆的想要挣脱,还拿灰蓝色的鸟喙狠狠啄着陈星汉的手。
“晚上加餐——烤乳鸽!”姚梦熊和另外几个男同学搓着手,开心不已。
“拿来,教室里的东西都是公物,都要上缴!”萼雪没好气的拦在他们前面。
几个男生素日怕她,觉得她凶悍,便都不敢说话。
“什么公物私物?此刻在我手上不就是我的!”只有陈星汉不服,毕竟鸽子是他抓的。
“我看这鸽子,像是专门送信的信鸽,你们要是把它吃了,耽误了别人的正经事怎么办?”萼雪跟他们解释道。
“怕什么,一只鸽子,吃了就吃了,难道它主人让我们吐出来不成。”姚梦熊撺掇着。
“这鸽子羽毛油光水滑的,脚环还是银的,
第十二章 白衣绿卿下[1/2页]